第4章
第4章
“這可是安世堂馮神醫的親傳弟子林常清!”
紅胭沒有察覺到施採芙的失常,神情激動地拉着綠蕪說悄悄話,道:“二爺真是看重咱們小娘,連他都請來了,可見咱們小娘肚裏的這胎金貴着呢。”
綠蕪撇了撇嘴:“那她還真是運氣好。”
“你說甚麼話呢?”紅胭立即不滿意地瞪着綠蕪:“我們小娘這麼好的人,當然是她值得。”
綠蕪懶得跟她掰扯,在她眼裏紅胭就是個不知道上進的,一輩子當奴婢的命。
紅胭也有些生氣綠蕪的反應。
兩人都整齊劃一緊緊盯着屋裏。
畢竟,別的暫且不提,施採芙的富貴就是她們的富貴。
“你的身體並無大礙,目前胎象平穩,但月份太短瞧不出甚麼。只是常年鬱結胸悶,不利於腹中胎兒,長此以往也會積鬱成疾。”
林常清雖然年紀小,但聲音不疾不徐,頗能安撫人心。
不過,他的話說完,發現眼前的女子並未有所反應,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他,有幾分遊神。
對於這世道的女子來說,不可謂不大膽。
可若她是個守禮的,也不會巴巴兒地給人當外室,還恬不知恥地生了孩子。
林常清的眉頭不悅地一皺。
雖然他有幾分不情願,但還是開口稱呼了聲:“夫人,你有聽見我說話嗎?”
施採芙反應過來,咬着水潤的脣瓣,眼神怯怯道:“林大夫,那我該怎麼調理?”
她的聲音特別嬌。
和克己復禮的大家閨秀完全不同,但又和青樓裏那些爲了營生不得不嫵媚的女子不同。
是那種一聽就能讓人心生憐愛的嬌。
而且爲了鑽營謝凜昭的喜歡,施採芙別的方面不出挑,偏就在怎麼俘獲男人心這方面自成一派。
林常清正準備拿出筆墨開方子的手一頓,旋即聲音沒甚麼起伏地道:“並不是甚麼大問題,夫人無需擔憂,只開幾副藥,調理一番就好了。”
“我知道了。”施採芙的小臉還蒼白着,心底是深知自己不可能去服用林常清開的藥,但她還是乖順地點着頭。
省得讓孟茯錦起疑心了。
安世堂的馮神醫曾被孟家人救過,所以虧欠孟茯錦的恩情,加上多年來沒有自己的孩子,早已將孟茯錦視若己出。
師父如此,作爲徒弟的林常清對孟茯錦的感情自然也非比尋常。
他們都心疼孟茯錦的遭遇,認爲侯府虧欠了孟茯錦。
而作爲始作俑者的施採芙也該付出代價。
施採芙惹不起他們。
她從頭到尾,都軟聲軟語地附和着林常清的話,等林常清要走的時候,還趕緊讓紅胭給他包了個大紅封。
誰知少年瞥了眼紅胭手裏厚實的紅封,眉宇緊緊一蹙,語氣徹底掩飾不住了冷下來,道:“夫人,看診的診金,侯爺已經付過了。而且濟世救人是安世堂的本分。”
林常清已經非常剋制了。
但對施採芙的看不起是怎麼都藏不住的。
更何況,此舉在他的眼裏是對安世堂的羞辱!
放眼京城沒有哪家人會做出這種舉動。
再看施採芙一襲身段都藏不住的裝扮,他的心裏更加不屑,果然是庸俗膚淺的女子。
謝凜昭真是瞎了眼,才放着孟姐姐那樣的女子不愛,愛這種庸脂水粉!
施採芙一下子就慌了,她本就不敢得罪林常清,一想到以後還得繼續打交道,忙起身服了服身子,捲翹濃密的長睫都顫如蝶翼,小聲道:“對不起,是妾身冒犯了,請林大夫不要見怪。”
施家以前在泗洲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可沒人會用心教導個小娘生的孩子。
所以她沒甚麼眼界,不懂甚麼陽春白雪,只以爲黃金白銀這種東西誰都會喜歡。
林常清看着女子如受驚小兔般的模樣,更覺得她上不得檯面,冷冷道:“無妨,若無別的事,在下先告退了。”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紅胭氣憤不平地跺腳道:“小娘,這人好生囂張!”
少年還沒有走遠,施採芙連忙喝止道:“紅胭,不可無禮。是我們壞了安世堂的規矩,像他們這樣的纔是好大夫,對人人都一視同仁。”
“哦。”紅胭不情不願地住了嘴。
施採芙的眼神飛快瞥了眼少年的背影,見他直直走遠了,才鬆口氣,重新坐回了軟榻,驚覺自己出了一身的薄汗。
面對毒害自己孩子的兇手,她還能鎮定自若,沒有發瘋讓他償命,已經實屬不易。
施採芙想着,又看向桌案上墨跡未乾的方子,對紅胭道:“到時候你去安世堂抓藥就行。”
然後頓了頓道:“但之前叫你開的方子,還是老樣子。”
紅胭撓了撓頭,有些不懂自家小娘此舉是爲了甚麼,但她從來都是施採芙說甚麼便做甚麼。
施採芙的小手撫摸上自己的肚子,眼睛閉了閉。
這次無論如何,她都要護着孩子平安出生。
另一邊,林常清離開施採芙的別院後,就去了侯府,一掃先前對外冷漠的形象,倒有幾分符合年紀的拘謹,對着端坐在案首執棋與一盤殘局對弈的華服女子道:“孟姐姐,我剛去給那個外室看診了,她懷孕了,只是才十多天。”
華服女子的指尖一頓,抬起頭來,叫人看清了那張清冷端莊的臉。
林常清微微失神,卻很快低下頭。
因爲她與施採芙完全不同。
華服女子的美,是叫人不敢褻瀆的。
而那個外室......
林常清鄙夷地想,有幾分姿色,但不過是個供男人取樂的,哪裏能跟孟姐姐比。
“她又懷孕了?”孟茯錦的聲音也含着久居高門的自持,只是聽見施採芙懷孕的消息,抑制不住譏諷與恨意:“這一世,還想讓我給她白白養大兩個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