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奶奶的信仰很雜,她信佛教,也信道教,但凡是能就救苦救難的,她都要拜上一拜。她爲自己求,也爲家人求。
可姨奶奶不一樣,她是道觀的掛名弟子,在當地小有名望。
只是奶奶和姨奶奶鬧過矛盾,她倆還放過狠話,說以後老死不相往來。兩個人見面就掐,實在沒想到她們倆會同時出現。
媽媽看出我的疑問:“大人的恩怨,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這次聽說你出事,還是奶奶親自去請的姨奶奶呢。劉梅奶奶的女兒也沒趕回來,既然她救了你,投桃報李,她的身後世我們會好好處理的,文文放心好了。”
我鼻子又一酸。
這兩天遇到的事情的太多了,完全不是一個孩子該承受的。
我掀開衣服,讓媽媽看我的後背,果然,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我看不見是甚麼樣子,只是媽媽溫熱的鼻息噴灑上去,很疼很疼。
爸爸內疚極了,“要是我早些找人,就好了。”
其實也不怪爸媽,那怪物是昨天夜裏來的,就算他們找人,最快也要今天早上才能來,我還是難逃一死。
爸爸讓我把經歷的遭遇全都說出來,聽完之後,他有些煩悶,“全國上下叫王五的也太多了,根本就無從查起啊。”
媽媽不說話,只是心疼的把我抱在懷裏。
正說話間,奶奶電話來了,說他們已經到了。
爸爸起身要去接,媽媽攔住了他:“文文這兩天情況特殊,你陽氣重,在這裏鎮一鎮,還是我去吧。”
媽媽已經好幾天沒有睡過好覺了,起身的時候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她扶着牆,慢慢的朝外面走去,臨走前還交代我爸,勢必不能離開我半步。
在我和爸爸擔憂的目光中,她消失在門框中。
我心裏沒由的一陣恐慌,我不安道:“爸,你要不去看看媽吧,我總覺得心慌。”
爸爸也非常擔心,但是奶奶和姨奶奶倆人年級大了,又是初次到北京,沒人去接也不行。
我這裏情況也很特殊,更離不開人。
我倆正擔心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混亂的聲音。
護士在門口大喊道:“七牀家屬,你愛人下樓梯摔倒了,你快去看看啊!”
果然,還是出事了。
顧不得媽媽的叮囑,爸爸趕忙衝出去。
我本來也想下牀去看看,但是後背上的疼痛讓我不得不呆在原地。
爸爸出去了,屋內空無一人,窗外烏雲遮天蔽日,看不見一絲陽光。
我內心焦急萬分,突然,有人拽我的腳。
是熟悉的感覺。
隔着皮肉,都能感覺到那根根骨節分明的手指。
我不安的低頭,那個無眼鬼正對着我笑。
笑容很惡劣,我甚至懷疑他就是專門爲了嚇唬我才這麼做的。
這是我第三次見他,初次見面的恐懼早已經沒有了,甚至隱約有點兒習慣。
奶奶和姨奶奶已經在路上了,等她們到了,無眼鬼必死無疑。
我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小姑娘,危險啊!”
一墨道綠色的身影從門口衝過來,飛快的把我抱下來。
我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甚麼時候站在陽臺邊上,伸着脖子往下跳。
爸爸也扶着媽媽過來了,看着我,又看看媽媽,也不知道該扶哪一個。
小戰士很年輕,大概二十幾歲的樣子。他板着臉訓斥爸媽:“你們是怎麼看孩子的,剛纔這孩子要跳樓,要不是我來的及時,她已經跳下去了!”
爸爸笑着道謝,還說以後都不會了。
小戰士要走,我攥住他的一腳,可憐巴巴的懇求道:“哥哥,你不能幫幫忙,爸爸要去接奶奶,可是媽媽腳崴了,他實在走不開......”
我也知道這樣麻煩人不好,可是看到那身綠色的衣服,我就心安。
小戰士不說話,有些爲難。
爸媽剛想開口,我搶先說道:“我是真的需要幫助,在機場的是我的奶奶和姨奶奶,他們年級大了,沒人接的話會在首都走丟的,但是媽媽她,你也看到了,哥哥,你就幫幫我吧。”
“行吧,大哥你快去快回,我一會兒還有事。”
也許是小戰士看我可憐,也許是軍民一家親,只猶豫了片刻,他就答應了我的請求。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也許這條命,暫時是保住了。
媽媽笑着跟小戰士道謝:“今天真是謝謝你啊,小兄弟。我這好好的,下樓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的,滑了一下,還好沒大礙。”
戰士是個靦腆的小夥子,面對媽媽的熱情,禮貌的笑了笑:“帶孩子就是辛苦,聽聲音,您不是本地人吧。”
媽媽長嘆一口氣,慈愛的盯着我:“這孩子一個星期以前突然發燒,怎麼都止不住,我們輾轉求醫,一路到這裏的。做父母的辛苦點沒甚麼,主要是希望孩子們能好好的。您怎麼稱呼呀?”
“我叫周景業。這孩子估計是被病折磨久了,纔想跳樓。你們幫孩子治病的時候,也要多關注一些孩子的心理健康。”
“我們會注意的,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纔好。你不知道呀,唉!”媽媽擔心的看我一眼,也沒有過多解釋,“你家在哪兒呀,到時候我們親自登門道謝。”
“這孩子精神沒問題吧?”周景業擔心的看我一眼,“我瞧着是個機靈的,不像是那種極端的小孩啊。”
“沒問題的,孩子就是......”我撞邪這件事,媽媽實在不好意思對別人解釋。
周景業岔開話題:“我有個同學,姓吳,是專門做精神疏導的,很多小孩子精神不好,都是找他看的,姓吳,叫吳車也。”
媽媽點頭稱是,我在一旁休息,努力思考剛纔的場景。
我的腦子亂的很,在奶奶和姨奶奶沒有解決這件事情之前,我必須要找到一些保命的法子。
爸爸還沒回來,周景業着急的要走,留下我們孤兒寡母,我真害怕無眼鬼會再回來。
外面烏雲依舊很厚,是要下雨的前兆。
我拽住周景業的衣服,絞盡腦汁的想要他留下來。
但是沒有理由呀。
“那個,哥哥,感謝你救了我,要不你給我留下一個信物,等我好了,我去感謝你。”我緊張的扒着他。
奶奶說,當過兵的人,鬼神不侵。肯定不能把周景業強留下來,留下個信物給我當心理安慰也是好的呀。
這可是首都醫院,我就不信樓梯口剛好有水,誰都沒踩中,偏偏讓我媽踩中了。
我爸剛一出門,那個無眼鬼就能精準的找到我,這擺明了就是等我落單。
眼看我快哭出來了,周景業給了我一顆小星星:“這是我參軍的時候就戴在身上的,今天也是碰巧遇到你了,就給你了,到時候記得還我。”
我激動的點點頭,好人,都是好人啊。
我攥緊那顆小星星,終於有了心安的感覺。
周景業走了一半,我纔想起來自己不知道他住哪,我追出去,大喊道:“哥哥,我去哪兒還你啊——”
“清河郡,你說周景業,他們都知道。”
留給我的,只有一個堅毅的背影。
周景業走了沒多久,奶奶和姨奶奶回來了。
奶奶還是穿着那件花褂子,見我的第一面就拿柚子枝抽打我,嘴裏還唸唸有詞的說些甚麼,只是我聽不清。
她抽的很用力,落在我身上一點兒都不疼。
奶奶做完這一切,上前抱住我:“我的乖乖,受苦了。”
我開心的抱着奶奶,慌亂的心終於有了着落。
姨奶奶的頭髮高高挽起,發白的髮絲梳的一絲不苟,她鄙夷的看了一眼奶奶:“就會這些裝神弄鬼的小把戲。”
奶奶不屑的冷哼一聲,不客氣的回懟:“你行你來啊!”
姨奶奶從包裏掏出聖盃,眉毛一挑,“你個沒見識的野路子,今個兒就讓你瞧瞧,甚麼纔是真本事!”
姨奶奶說罷,慈愛的扭頭對我說,“路上聽了你的描述,感覺是水鬼找替身,等我打卦問問祖師爺。”
姨奶奶拿着羅盤定方位,隨後開始扔聖盃,嘴裏還唸叨着:“師叔師叔你在嗎?師叔師叔你在嗎?文文的事情是不是水鬼替身,是不是。”
聖盃一連三次都是顯示不在,第四次直接炸開了。
聖盃結果顯示——查無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