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對於我爸交代的話,我沒甚麼感覺。
老師天天讓背書,甚麼論語孟子、春秋戰國策的,好在我過目不忘,也不算很難。
我的日子很平淡,就上國文課,進行體育訓練。而且我對游泳非常有天賦,現在已經能參加市裏的比賽了,教練說了,等明年帶我參加省裏的比賽。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直到我12歲這年,生了一場大病。
快過年了,天冷的很,媽媽本來不讓我去游泳,但是架不住我非要去。
那天是個難得的晴天。
我從游泳館回來以後,就上吐下瀉,整個人高燒不止,昏迷不醒。
我媽趕緊送我去醫院,一串子的檢查之後,醫生也只說是喫壞肚子了,讓打點滴試一試。
一瓶點滴下去,我逐漸的有了意識。
我感覺眼前霧濛濛的,一片藍色,身邊圍滿了人,好像還有人扯着我的腳踝,“能不能別拽我了啊,煩死了!”
“甚麼?”
我爸趕緊摸了摸我的額頭:“是不是迷糊了,這屋子裏沒人碰你啊。嘶,這怎麼比剛纔還要燙了,醫生!醫生你快來啊!”
“搶救!”
“icu準備——”
“讓讓,讓一讓!”
眼前的藍色越來越濃,好多水灌進我的鼻孔裏。
我呼吸越來越艱難,昏昏沉沉的暈過去。
醫生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明明我的口鼻是乾淨的,但是肺裏都是水,還一直高熱不退。他說這種情況醫院救不了,只能先幫我維持生命體徵,建議我轉去大醫院。
一連輾轉了幾個醫院,他們一看我這個情況,都不敢收我。
我偶爾清醒,還能和爸媽說上幾句話,但是說話之後,肺裏的水就更多了。
最後,一直到首都的大醫院搶救,我的情況才穩定下來。
媽媽抱着我安慰,我的情況很快就能好了,到時候就能繼續游泳了。
我倒是沒啥感覺,因爲我覺得我身體現在情況很好的,我掄起胳膊給媽媽看:“你看,我現在力氣大的能打碎一張桌子!”
“你這孩子。”我媽無奈的在我額頭上點一下。
其實我本來是想說打死一頭牛的,但是又覺得很不好,人家牛活的好好的,憑甚麼給我打死啊。
我媽看我生龍活虎的模樣,終於是笑了。
我爸聽說我醒了,急匆匆的從主任辦公室跑回來,將我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這才如釋重負的說道:“這纔對嘛,我就說我女兒福大命大,肯定沒事兒的。文文,你要趕快好起來,說不準還能趕上你們游泳隊的比賽呢。”
“就是,我們文文可是種子選手呢。”媽媽也在一旁附和道。
要是平常,我肯定被哄的一愣一愣,並且驕傲的說那是。
但是今天,我非常不想承認。
因爲在不久前的游泳訓練中,我居然溺水了!那種肺部被灌滿水的窒息感,我到現在都不會忘記。
這麼丟人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沒人知道,所以我誰也沒說。
但是我又不傻,自然看出來爸爸媽媽是爲了哄我開心,我誠懇的配合道:“媽,低調低調。”
“哈哈哈哈哈哈,我家閨女還學會低調了,不容易不容易。”我爸看着我,笑的一臉新奇。
我默默的翻個身,不想看他。
我爸的笑聲引來隔壁牀的老太太頻頻觀望,忙問怎麼了。
隔壁牀的老太太手臂乾枯,凳子腿似的手臂上插着七八跟管子。遠遠的瞧過去,針管都比手臂粗。
她的病牀前冷冷清清,一個陪護的人都沒有。
“我閨女發燒好了,我們高興呢,高興。有高人給我家這丫頭算過了,是個...好命,好命。”我爸想再說話,我媽的手肘碰了碰我爸的胳膊,我爸立馬閉嘴。
老太太似乎比我爸媽還高興:“孩子身體健康,好得很,好的很呀。”
爸爸是個生意人,一張嘴會說的很,就這麼跟隔壁牀的奶奶聊起來了,逗的奶奶哈哈大笑。
我再一旁聽的無聊,突然,一滴水落在我的頭頂,正正好好是天元的位置。
我伸手去摸,手上又甚麼都沒有。抬頭看去,只看見天花板上有一團綠色的水藻。
“媽,這醫院一點兒也不嚴謹,他天花板上有草。”我吐槽道。
媽媽聽了以後,抬頭看了看,又摸了摸我的頭:“這也不燒了啊,怎麼還糊塗着呢。別聽你爸說話了,趕緊再睡會兒。”
老太太的家屬在外地趕不回來,這麼多天都是一個人在醫院,也沒人說話,今天爸爸跟他嘮嗑,她顯的十分興奮。
我盯着天花板上的水草,好奇它到底是怎麼上去的,想着想着,就聽見媽媽喊了一聲,說我又燒了。
整個晚上,我只聽見爸媽在不停的叫醫生,各種針在我身上扎。
我彷彿置身於大海中,在溺水和上岸之間反覆徘徊。
快天亮的時候,我終於好點兒了,就是感覺有人在啃我的腳踝。
爸媽已經睡着了,他倆累了一.夜,我實在不忍心叫醒他們,於是就掙扎着起身看看是個甚麼情況。
這不看不要緊,多看這一眼,差點沒給我魂嚇掉。一個小孩兒趴在我的腳邊,對着我的腳踝露出他那一口森森白牙。
好像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抬頭對我“嘿嘿”一笑。
他佝僂着身子,頭髮溼漉漉的貼在臉頰上,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而且,他的眼眶裏沒有眼珠子!
我第一次看見這種東西,嚇的我說不出來任何話,心臟在胸膛裏碰碰直跳,有下一秒炸裂的風險,耳朵甚麼聲音都聽不到。
他轉過頭,一雙手拽着我的小腿肚,他的手上沒有肉,一節又一節的骨頭就這麼直接的抓着我。
一瞬間,恐懼從小腿直達心臟,我張大嘴巴,怎麼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眼看他張嘴就要咬到我,尖叫從別人的口中溢出。
“啊——喫人了!”
隔壁牀的老太太先我一步出聲,乾枯的手不斷的指着我的腳邊,“那兒,喫人了!喫人了!”
我也緊隨其後,崩潰大喊:“啊——救命啊——有鬼!”
爸媽瞬間驚醒,醫生全部進來,問發生了甚麼事。
我顫抖的指着牀邊,“他咬......”
牀邊甚麼也沒有,只有地上的一灘水。
一大圈的醫生護士圍在我的牀邊,不停的檢查我的身體,一雙雙眼睛圍着我,彆扭極了。
隔壁牀老太太直挺挺的坐着,乾枯的指尖指着我小腿的地方。
原來清晰的嗓音變成“嗚嗚”的聲音,好像有甚麼東西糊在嗓子裏。
我爸是乾地產的,最不差錢。他來的時候給病房裏的醫生護士都送過一點兒特產甚麼的,所以有事,大家也是先緊着我來。
老太太的臉皮皺巴巴的,嘴脣逐漸發紫,是窒息的前兆。
可是問題是,沒有任何東西碰過她。
主任醫師率先反應過來,食指中指併攏,在老太太眉心一點,原本窒息的老太太直挺挺的倒在牀上。護士這才放心上前,給老太太做了一些簡單的檢查。
“有東西卡在這兒了!”
護士突然發現了甚麼,用手一拽,一大團海草從老太太的嗓子裏拽出來,上面的鹹腥氣息撲面而來,不少人都後退一步。
水草被拽出來以後,老太太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貪婪的呼吸。
醫生盯着這團海草,看了好半天,也不知道這海草是從哪裏來的。
這件事太詭異了,只能慢慢調查。醫生給我做了一些簡單的檢查,抽了一些血,確定我沒事的之後,這才帶着老太太去做CT,檢查一下有沒有別的問題。
醫生出門的時候,我看着那張慘白的臉趴在醫生的肩膀之上,對着我笑。
白熾燈光打在那口白牙之上,我瞬間脖子一涼。
我攥緊身下的被子,不安的往媽媽懷裏靠。
等到人都出去以後,只留下一地帶水的腳印。
“老公,你快看看咱閨女,怎麼後背都是汗?”媽媽驚慌的喊着爸爸。
在確定沒有人會咬我之後,我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脖子。
還在......
只是手掌一片溼潤。
我緊張的握住媽媽的手,害怕的語無倫次:“媽,剛纔有人咬我的腳,就在那兒!他他他,他還趴在那個醫生的肩膀上!我說的是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地上還有水,是他留下來的。”
爸爸扭頭去看,“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