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咔嚓-
病房門被推開。
腳步聲緩緩靠近。
許佳允抬眸看向來人。
視線對上的那一瞬,男人眸色冰寒,“許佳允,這個孩子你必須生。”
他站在牀邊,以一個高位者的姿態俯視着她。
許佳允定定的看着他。
空氣靜默幾秒。
男人的臉色愈發陰沉。
許佳允雙手撐住牀,緩緩坐起身,一隻手捏着被子,抬眸望向他,“那我們甚麼時候辦婚禮?”
她嗓音溫軟,語氣卻是篤定。
不知道的還以爲結婚這件事他們早就說好了。
裴桑嶼黑眸裏閃過一瞬的意外。
下一秒,他墨眉狠狠一蹙,俯身一把狠狠掐住許佳允的脖子。
“你是不是又想找死了!”
他眼神狠厲,手背上青筋凸起,彷彿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把她的脖子擰斷,“裴家少夫人的位置也是你能肖想的?”
許佳允痛苦的擰着眉,雙手死死抓着他的手,“疼......”
“疼就對了!”裴桑嶼冷呵一聲,咬牙道:“許佳允,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你媽S了我爸,你怎麼敢跟我談結婚?!”
“我......”許佳允一愣,隨即又猛地皺起眉,“我以爲我們之間早就跨越了父母那一輩的恩怨了......”
裴桑嶼眸色愈發陰沉,手上力道加深,手背青筋凸起。
“早就跨越?那是一條人命!許佳允!你說得輕巧!你的心果然和你那個惡毒勢利的親媽一樣骯髒自私!”
“你先......先放開我......”許佳允咳嗽一聲,“你這樣......我沒辦法......說話......”
裴桑嶼看着她漲紅的臉,遲疑片刻,鬆開了手。
許佳允捂着脖子咳嗽起來。
喉嚨的不適感緩解後,許佳允再次抬眼看向裴桑嶼,聲音裏染了幾分委屈,“阿嶼,你是後悔了嗎?可你之前明明說過......”
“閉嘴!”裴桑嶼蹙着眉,眼神狠戾,“誰允許你這樣稱呼我的?!”
“你......”許佳允眼眶發紅,似乎受了極大的打擊,蒼白的臉流露出幾分悲痛,“你是不是變心了?”
裴桑嶼冷峻的面容又是一怔。
變心?
這女人到底在胡說八道甚麼!
裴桑嶼盯着她,黑眸鋒利,彷彿要將她看穿,“許佳允,少給我裝瘋賣傻,你以爲這點小伎倆能騙得了我?”
“我騙你甚麼了?”
許佳允秀眉緊擰,突然也惱了,衝他低吼道:“我們明明之前說好的,有了孩子就結婚!現在我懷了你的孩子,不結婚難道你是要我們的孩子當私生子嗎?!”
裴桑嶼墨眉蹙起,黑沉的眸死死盯着她。
許佳允直視着他,眸光堅定,“裴桑嶼,你必須娶我,這也是我的底線!”
底線?
裴桑嶼冷呵,黑眸陰沉無比,“就你,也配和我談底線?”
“之前沒有孩子你怎麼玩我都可以忍,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們有了孩子......”許佳允看着裴桑嶼,一字一句說道:“你必須娶我。”
“娶你?”裴桑嶼冷呵一聲,“你真以爲懷了孩子就可以拿捏我了?這個孩子我要是爲了更好的折磨你,但你若是太作,我也不介意現在就讓他消失!”
聞言,許佳允甚麼都沒說,只是一瞬不瞬望着裴桑嶼。
怒火充斥着她的雙眼,眼眶一點點變紅,頃刻間,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落下,浸溼她本就蒼白的臉蛋。
她緊咬着脣,隱忍到下巴不受控的發抖,也不願意發出聲來。
破碎又倔強。
裴桑嶼陰鬱的臉有片刻的恍惚。
過去三個月,不管他用甚麼手段折磨報復,許佳允從來不會示弱求饒,哪怕是被關進了陰冷潮溼的地下室,她也從未掉過一滴眼淚。
現在她竟哭了?
爲了這個孩子?
裴桑嶼往許佳允腹部掃了一眼,黑沉的眸染了幾分戲謔,“看來留下孩子確實能更好的折磨你。”
許佳允眉心一跳,抓着被子的手用力到顫抖,“你這是......甚麼意思?”
“甚麼意思以後你自然會知道。”
裴桑嶼薄脣微勾,一抹冰冷的笑意盪開,“許佳允,你這樣緊張這個孩子,讓我都不禁開始期待這個孩子出生了。”
男人盯着他,說這話時那股陰鬱感直面逼來。
許佳允呼吸一滯,一股莫名的恐懼從心底蔓延開來。
裴桑嶼不再與她多說,轉身拉開門徑直走了出去。
‘砰’的一聲,門重重的關上。
許佳允閉上眼,深呼吸。
冷汗浸溼緊繃着的後背一點點放鬆下來。
再睜眼,她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痕,眸中只剩冰冷和決然!
-
半小時後。
江慕珩帶着心理科專家王醫生從許佳允病房走出來,轉身進了隔壁的vip休息室。
沙發那邊,男人指尖夾着煙,抬眸時,嘴裏吐出煙霧。
嫋嫋青煙下,男人神色陰鬱,“她裝的對嗎?”
江慕珩嘆聲氣,“應該是心理出了問題。”
裴桑嶼皺眉,顯然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
“她和她那個惡毒的媽一樣,慣愛耍心機!”裴桑嶼掐了煙,冷聲道:“她騙得了你們,騙不過我!”
“我一開始也覺得不可能,但是......”江慕珩說着看向旁邊的心理專家,“王醫生,你來跟裴總解釋一下許小姐的情況吧。”
王醫生點了下頭,彙報道:“裴總,根據許小姐目前的情況,初步判斷是‘創傷後應激症’。這個病的症狀包括對創傷情境記憶反應過度,創傷記憶的不自主閃回,恐懼消退功能受損,部分病例伴有認知障礙、學習障礙和噩夢。但許小姐的情況會相對複雜一點......”
王醫生說到這裏,停下來,觀察着裴桑嶼的反應。
裴桑嶼抬手擰眉,語氣不耐,“接着說。”
“許小姐臨牀的表現最明顯的是記憶錯亂,認知錯誤,這種情況少見,並且目前臨牀上也沒有特別有效的治療記錄。”
“摔一跤就應激了?”裴桑嶼冷呵一聲,“在我看來,都裝的,這只是她想逃跑耍的心計!”
許佳允曾爲了逃跑連從二樓跳窗的事情都敢做,這次肯定也是爲了逃跑才故意演這麼一出苦肉計!
對,這一定是她的苦肉計!
王醫生面色微僵,看向江慕珩。
江慕珩知道裴桑嶼耐心已到極限,趕緊讓王醫生先離開。
休息室門關上。
裴桑嶼重新點燃一根菸,眯着眸陰沉道:“她以爲裝瘋賣傻我就能放過她?真是異想天開!”
江慕珩清了清嗓,說道:“我剛也在旁邊看着,她那個樣子不像是裝的,她現在的記憶裏,是哪怕隔着上一輩的恩怨你們也堅定的相愛着,她說你們計劃就是先斬後奏,有了孩子結婚你母親也阻止不了。她剛還問我,你爲甚麼突然就反悔了?我看她那樣子,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孩子......”
聞言,裴桑嶼抬眸一個刀眼掃過去,“你很瞭解她?”
江慕珩:“......那沒有。”
“她可是許英瀾的女兒,她的心和許英瀾一樣狠,只是從樓梯摔下來就心理應激了?你覺得這可能?”
“話也不能這麼說。”江慕珩憑良心說話,“你折磨人的手段層出不窮,一次比一次狠厲變態,承受能力再強都不一定扛得住,更何況......許佳允才20歲。”
裴桑嶼狠狠抽了口煙,吞吐雲霧間,危險的眯了眯眼,“你現在倒是挺關心她的。”
江慕珩嘴角一抽,“你不要被仇恨衝昏頭腦就對我無差別攻擊啊!”
裴桑嶼不言,陰沉着臉站起身。
他拉開門,身後江慕珩火急火燎的聲音傳來:
“我知道你不愛聽,但作爲醫生我還是要多嘴一句,對待孕婦要溫柔......”
‘砰’的一聲,門被用力關上,隔絕了江慕珩後面的話。
裴桑嶼站在門外,黑眸盯着那扇緊閉的病房門。
許佳允,我看你能裝到甚麼地步!
他拿出手機,撥通周景的電話,“把許佳允的外婆......”
-
“給你點的是營養液,你現在懷着孕也不能用藥,所以只能臥牀靜養。”
病房裏,護士調試好點滴,低頭看一眼病牀上的許佳允。
許佳允對上護士的視線,眉眼微彎,“我知道了。”
她本就生得一張女人都爲之驚豔的臉,尤其是那雙眼睛,晶亮的琥珀色瞳仁,笑起來特別好看。
在這樣的美顏攻擊下,護士再開口語氣都不自覺溫柔了許多,“那你好好休息,有事按鈴。”
“謝謝。”
病房門關上。
許佳允眼裏的笑意徹底淡去。
她轉頭望向窗外。
微風吹動窗簾。
窗簾上印着專屬於裴氏旗下私立醫院的logo。
前世,年年就是在這家醫院出生的。
是沈知菸害她36周見血早產,年年生下來4斤不到,直接轉到新生兒科。
而她因爲羊水栓塞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在ICU昏迷三天才醒來。
醒來才知道年年肺部感染,在她昏迷的三天裏,年年連續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單!
她不顧護士阻攔,拖着虛弱的身體去了新生兒科。
那是許佳允第一次見到她的年年。
小小的身體插滿了管子,孤零零的躺在保溫箱裏。
她的年年從一出生就受盡苦難啊......
回憶像利劍,一刀一刀凌遲着許佳允的心。
不知何時,眼淚早已浸溼枕頭。
她撫摸着平坦的小腹。
年年不怕,這一世媽媽一定會保護好你!
媽媽一定在你出生之前,將那些傷害你,對你有威脅的人一一剷除!
許佳允抬手擦乾眼淚,眼中的悲痛被恨意取代。
上一世是她軟弱愚蠢,多次動了想流掉孩子的念頭,一而再的惹怒裴桑嶼,換來更加殘忍的折磨。
這一世,她不會再重蹈覆轍。
她要好好的把年年生下來,不光如此,這一世,她要裴桑嶼把上一世虧欠年年的雙倍還上!
高跟鞋的聲音由遠漸近,病房門被人推開。
沈知煙手裏提着一個保溫盒走進來。
“妹妹,我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