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高考第一天，李月晴永遠失去了她的女兒顧招娣。

顧招娣的屍體變的冰冷僵硬，李月晴抱着她不想放手，眼淚都哭幹了，最後一個人默默處理完了所有後事。

直到深夜李月晴纔回到家，她抱着顧招娣的骨灰盒，一邊流眼淚一邊收拾遺物。

這是顧招娣一歲時穿的第一條連體衣，這是顧招娣五歲時拍的第一張照片，這是顧招娣三模模擬的成績，省內理綜前十，沒辦法帶出國的東西就只能銷燬，李月晴不能給顧辰留一丁點的東西。

李月晴到現在都不明白，十八歲花朵一樣剛剛盛開的女兒，怎麼就變成了一捧白灰？

早上出門時，她還抱着李月晴說，今年一定能上華清大學，她先把李月晴送出國，朋友那邊都安排好了，等上半年學，她就考到國外去，跟李月晴以後再也不回來。

她還說，等走出顧家，她就要改名字，不要叫顧招娣，要叫顧立，她要告訴所有人，女孩一樣可以獨立自強，頂天立地。

可她沒有等到那一天。

李月晴無聲哭泣，眼淚砸在骨灰盒上，她又急忙去擦，結果越擦越多，正去客廳拿抽紙時，就見一天不見的顧辰剛好進門。

他看見李月晴慘白臉色紅腫眼睛就心煩，腳踏進大門就開始數落：“不知道招娣明天還要繼續考試嗎？你又去跟她說了甚麼？說我今天不該把你們母女兩丟下？你跟她訴苦有用嗎？”

李月晴站在客廳正中央，頭頂慘白的燈光照的她心裏只剩悲涼。

跟招娣講甚麼都沒用了，因爲她睡進了那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裏，再也聽不見了。

李月晴搖頭，第一次跟顧辰不是爭吵式回答：“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顧辰換鞋的動作一頓，他意外的看了眼李月晴，嘴裏醞釀好的數落也不好再繼續。

李月晴面無表情的抽出紙巾，要回女兒招娣的臥室繼續收拾東西。

顧辰又叫住她：“你就不能讓招娣好好睡覺？你頂着這表情去她面前晃甚麼？”

說完他又說：“招娣學習再好，也畢竟是女孩子，我跟你一起進去，跟她說我們感情很好，不需要她多想。”

李月晴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向顧辰。

臥室裏躺着的，只有顧招娣的骨灰盒，李月晴緊緊掐着掌心，忽然點頭答應。

“好啊，你跟我一起去見招娣。”

顧辰怪異的看她一眼，不知道李月晴今天又發甚麼瘋，進門之前還低聲警告她。

“好好說話！別讓招娣擔心，有甚麼事情等她高考後……”

顧辰爸媽很重男輕女，當初給女兒取名時，爲了招娣這個名字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最後以顧辰媽媽以死相逼，必須用招娣的這個名字爲結局，顧辰也因此對顧招娣感情很淡，只在上次女兒理綜分考了省內前十，給他狠狠長臉，他纔像今天這樣偶爾露出好臉色。

李月晴緊緊盯着顧辰搭在門把手上的手，期待顧辰看見女兒的骨灰盒之後甚麼樣的表情。

可偏偏，顧辰的電話這時響起來。

顧辰停在門口，看清楚是蘇晚清的來電，對李月晴說：“是工作上的事情，你讓招娣早點睡覺，告訴她，爸爸來看過她了。”

說完轉頭去接電話。

李月晴沒聽見蘇晚清說了甚麼，顧辰聽了兩句之後立刻要出門。

他走之前，回過頭看見還站在女兒臥室門口的李月晴，不知道怎麼了，他放軟了口氣：“招娣成績一直很好，穩上華清，你別太擔心，等她高考結束，我抽空帶你們兩出國玩一趟。”

說完他轉身就走。

李月晴站在半開的臥室門口，轉臉就看見女兒的骨灰盒躺在她最喜歡的那套粉色牀單上。

明明再往前走一步，顧辰就能看見了。

李月晴默默擦了擦往下掉的眼淚，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算了，反正他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