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趙長歡去了一家名爲百草坊的藥坊,等出來的時候手裏提着偌大一包當歸。
這裏的暗樁不大老實。
她透漏了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稍加試探就得出了這個結論。
倒是也不奇怪,先皇薨逝,她又隔了七年纔來這裏,難免人心浮動,她不會計較,可用手段收服人的時候也不會留情。
走着瞧吧,司徒掌櫃。
她施施然出了門,邊走邊仰頭看周遭陌生裏帶着點熟悉的招牌,時隔七年,北境的變化並不大,連店家都是原來那些。
倒是讓人有些懷念。
可這份還算美好的回憶卻沒持續多久便戛然而止,因爲她身後響起了細微的動靜,那是被刻意放輕了的腳步聲,隱藏在周遭嘈雜的人聲裏十分不起眼,可她這些年日日都在追蹤裏提心吊膽的過活,對這些事情的敏感已經深入骨髓,因而仍舊迅速察覺到了。
她沒有回頭,面上也一片鎮定,心臟卻沉了下去,她昨天才到北境,現在就有人盯上了她......是朝廷的人動作太快,還是她被百草坊的人騙了,其實他們不止不安分,還已經生了二心?
她一邊思索,一邊疾走,迅速拐進了主街。
北境的夏末晌午,天氣還算涼爽,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趙長歡很快鑽進人羣裏,藉着打量攤子上物件的遮掩迅速瞥了一眼。
那是一個樣貌十分普通的年輕男人,做尋常農戶裝扮,可走動的時候右臂卻幾乎沒有動作,始終保持着彎曲的姿勢,指尖搭在後腰,顯然那裏彆着武器。
對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暴露了行蹤,仍舊在人羣裏穿梭,朝着趙長歡迅速逼近,竟是絲毫都不避諱周圍的人。
趙長歡一頓,有了不太好的預感,對方這架勢不像是要活捉她,反而像是來要她命的。
可,誰要S她?
她假裝沒有察覺,一邊尋常百姓一般抬眼打量着周遭的攤販,偶爾停下來看一看絲帕胭脂;一邊在心裏百般思索,可始終想不到有人要S她的理由,除非......
她在查先皇死因的事被人察覺到了。
可那根本不可能,她做得那般隱蔽,連最值得信任的周老都沒有透露半分,朝廷又怎麼可能會知道?
她帶着滿腔疑問,極快地又回頭看了一眼,對方離她已經不足三丈,映着陽光,她甚至能瞥見對方右手邊閃着銀光。
果然是對她有S心。
那就更讓人好奇了,誰這麼恨她?
不如,把人抓起來問問?
就是有點冒險,萬一對方比較兇悍,她可能會把命搭進去。
她心裏衡量了一番,還是深吸一口氣往巷子裏去了,有些事值得冒險,再說就算不管不顧的逃,也未必跑得掉。
巷子狹長幽深,趙長歡緊緊抓住袖子裏的藏着的匕首,豎起耳朵聽身後的動靜。
安靜,十分的安靜。
S手忽然腿瘸了?怎麼還沒追過來?
她扭頭看身後,愕然發現不知道甚麼時候,巷子口竟然堵了一隊孔武精悍的將士。
兵士巡城很正常,北境民風彪悍,百姓們時常會爆發衝突,故而巡城是十分緊要的差事,但再怎麼緊要,也不必堂堂北境王親自來做。
這是甚麼孽緣。
好在周圍人多,她又灰撲撲的不起眼,付闕應該瞧不見她。
趙長歡心裏微微一鬆,低下頭,抬腳就走——
“這人怎麼瞧着有些眼熟?”
付闕的聲音卻十分不識時務的響了起來,聽得趙長歡頭皮發麻——這不是在和她說話吧?
一定不是,這麼多人呢。
她抬腳繼續走,身後卻“嗖”的一聲呼嘯,緊跟着一根馬鞭破空而來,穩穩纏在了她腰上。
付闕眯起眼睛,聲音篤定:“看見本王就躲,一定是做了虧心事。”
趙長歡:“......”
這麼多人你到底怎麼瞧見我的?!
她滿心無奈,不知道爲甚麼,總覺得時隔多年再相見,付闕有點克她。
付闕倒是沒有絲毫自己不招人待見的自覺,自顧自驅馬走近,他端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樣子有點兇:“老實交代,鬼鬼祟祟的在幹甚麼?”
除了躲你還能是爲甚麼?
趙長歡嘆氣,又不能說實話,只好滿臉無辜的看他。
趁着抬頭的間隙,她極快地看了一眼人羣,那S手躲在人羣裏,遲遲沒敢靠近,搭在後腰的手也放了下來。
也是,這麼多兵士,又有付闕這個悍將在,傻子也知道這時候動手就是來送死。
危機暫時解除,趙長歡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抬手理了理髮絲,手放下去的時候,臉上已經帶了笑:“王爺說笑了,小女出門才一個時辰,哪能做甚麼虧心事?”
付闕臉上的困惑十分做作:“本王又不認得你,你出門多久,本王怎麼會知道?”
趙長歡:“......”
不認得我,你攔我做甚麼?
付闕你到底怎麼了......
趙長歡十分無奈,再一次深刻的認識到了男大十八變的道理,付闕和少年時候相比,簡直像是變了個人。
她又嘆了口氣,但大度的沒和他計較:“是是是,王爺怎麼會認得我一個逃難來的野丫頭......我當真沒做甚麼虧心事,您這公務繁忙,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付闕沒吭聲,但高頭大馬就堵在巷子口,半點要挪開的意思都沒有。
這不說話也不動是甚麼意思?
趙長歡滿心困惑,試探着走動了兩步:“......勞駕,請您挪挪馬。”
付闕“呵”了一聲,嘴角一扯,一副反骨上頭的架勢:“你讓我挪我便挪?我不。”
好好說不行?那就——
“......那您繼續在這待著?”
“嗯。”
趙長歡:“......”
她哭笑不得:“那您忙,我繞路走。”
她轉身就往巷子另一頭去,腰上的鞭子卻忽然一緊,硬生生將她給拽了回去,這一折騰不但沒能走遠,反倒離得更近了。
付闕的目光冷了下來,語氣發沉:“讓你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