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鹹安城最近明顯熱鬧了起來,大小客棧大多客滿,來往的商販成倍數的增加,甚至連以往很少踏足鹹安城的雲遊商人都三三兩兩地出現了,這些雲遊商人見多識廣,兜售的物品無奇不有,甚至還有元修所用之物。
寶利閣前些日子換了新掌櫃,閣裏跟着多出了不少新賣品,這些賣品無一不是元修之物。寶利閣在乾州分號無數,財力雄厚,消息靈通,它的每一步動作往往是得先機而行。
寶利閣從不做虧本的買賣,它突然開始在乾州昌國的小城鹹安售賣元修之物,必然是斷定鹹安城肯定有市場。
鹹安城已經近百年沒有出過正兒八經的元修了,城主府和幾大家族合力花大價錢請人打造的測脈法陣雖然年年開啓,卻年年讓人失望。
要知道,每一次開啓測脈法陣,都需要大量的元石。這些元石的花銷,也是城主府和各大家族分攤。元石不單價格昂貴,得來更是要費盡周折,極爲不易。
一直在付出,沒見到半點回報,難免令人沮喪,久而久之,有的家族已經有了放棄的想法,不願再爲測脈花費金錢。
或許是鹹安城對元修的渴望與付出感到了上蒼,半月前的測脈,鹹安城破天荒地測出了元脈,而且還一下子測出了三人,林家的林琅三條明脈,柳家的柳菲雅兩條明脈,方家的方琦兩條明脈加一條暗脈。
當然,如果硬要拉人頭,只有一條暗脈的林陽也可以算一個。
只要城中有人測出了元脈,城主府便可向所有能接觸到的大小元修宗門發出邀請。屆時,有興趣的宗門會派元修前來鹹安城,再次測脈確定,而後決定是否收錄進門牆。
這幾日,已有元修陸續抵達鹹安城,只等到本月十六日,各宗門元修將在鹹安城舉行測脈儀式。並且,此次測脈不僅侷限於鹹安城中各大家族的家族子弟,而是將對所有適齡人開放。當然,要想進場測脈,還是需要繳納費用的,而且費用還不低。
已經是亥初時分,寶利閣正準備打烊關門,偌大的大堂內只有一名盤點庫存的夥計。
頭戴斗笠、穿着老舊的灰衣人緩步進到了寶利閣大堂內。
疲累了一天,眼瞅着就能關店休息、現在又要招待客人,夥計心裏自然不痛快。
“客官,您需要些甚麼?”夥計儘管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強作笑顏地迎了上去。
“有沒有活脈丹?”灰衣人將遮住臉龐的斗笠稍稍往上推了推,露出半張年輕英俊的臉,他赫然便是林陽。
“活脈丹?”夥計打量了一下林陽的穿着,帶着幾分譏諷地說道:“我們寶利閣甚麼都有,就怕客官兜裏沒有。”
若放在以往,林陽定然要給夥計上一課,但此刻,林陽沒有半分情緒波動,緩聲道:“麻煩小哥告知一下活脈丹的價格。”
夥計懶洋洋地伸出五個指頭。
“五銀?”林陽知曉活脈丹價格高,但卻沒有料到會如此之高。天元大陸的錢幣分爲銅、銀、金三個計量單位,一百銅等於一銀,一百銀等於一金。
要知道,在天元大陸,尋常百姓,一個四口之家一年的開銷差不多就是三四銀,一枚活脈丹竟然要賣到五銀,這讓林陽如何不詫異。
“是五十銀!”夥計白眼一翻,一副譏諷林陽沒有見過世面的神情。
林陽的財物大多遺失在斷魂崖,如今身上加起來也不過四十來銀,連一顆活脈丹都買不起。
“小哥,你們閣中是否有殘次的活脈丹?”林陽試探地問道。
“你是不是存心來找茬的?”夥計當下翻了臉,怒氣衝衝地,伸出手就要去揪林陽的衣領。
林陽儘管再三告誡自己要低調行事,不要讓自己暴露了行蹤,但此刻他哪裏還忍得住,單指輕輕一點,點在了夥計的手腕處,夥計當下便感覺被電擊了一般,閃電般縮回了手。
“你竟敢在我們寶利閣動手!”夥計吃了虧,當下高聲叫喚起來,顯然是想要呼喚幫手。
“嚷嚷甚麼呢?”
柔中帶媚的聲音遠遠地傳來,隨後,一名面容姣好,身段豐腴,行走間婀娜多姿的年齡約莫二十五六的紅衣女子出現在了展廳。
“掌櫃的,此人故意在我們寶利閣生事,還對我大打出手!”夥計惡人先告狀。
“閉嘴!若是這位貴客真對你出手,你還能好生生站在這裏?”紅衣女子冷冷地掃了一眼夥計,訓斥道:“還不趕緊給貴客賠禮道歉!”
夥計嚇得臉色發白,連忙向着林陽彎腰拱手,連連道歉。
“滾一邊去!”紅衣女子見到林陽臉色稍緩,便讓夥計退到了一邊。
“奴家納蘭漁,是鹹安城寶利閣掌櫃,方纔多謝公子手下留情。”納蘭漁欠了欠身,繼續說道:“奴家御下無方,對公子多有冒犯,還請公子見諒。爲表示對公子的歉意,閣中若有公子中意的貨品,一律七折。”
納蘭漁與林陽說話時,始終笑容滿面,再加上她姣好的面容,林陽剛剛升騰起來的火氣漸漸熄滅。再一聽納蘭漁居然要給自己打七折,林陽當下喜上心頭,七折下來,他身上的錢已經夠買下一枚活脈丹,而且還稍有富餘。
“掌櫃的如此盛情,卻之不恭。那就給我來一枚活脈丹!”林陽當下一口敲定,生怕納蘭漁反悔。
納蘭漁沒有二話,隨即便向戰戰兢兢候在一旁的夥計使了個眼色。
夥計會意,立馬從展櫃裏取出一個小瓷瓶,恭恭敬敬地遞給了納蘭漁。
“公子,請查驗。”納蘭漁將小瓷瓶遞給了林陽。
林陽輕輕揭開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藥香立馬在展廳內飄散開來,仔細查看完裏邊的丹藥,確認無誤後,林陽將瓷瓶收入了懷中。
“財貨兩清。”林陽將錢付清,便欲離去。
“公子,我這裏還有些殘次的活脈丹,不知公子是否有興趣?”納蘭漁仍舊笑顏如花。
林陽當下立即警覺起來,因爲剛纔他向夥計詢問殘次活脈丹時,納蘭漁根本不在展廳。
“這個納蘭漁不簡單!”林陽不着痕跡地與納蘭漁稍稍拉開了距離。
納蘭漁明顯看出了林陽的想法,笑道:“公子莫要誤會,我們寶利閣大堂內有特殊的設計,我們在後面能夠知曉大堂內的情形。方纔我恰好聽到公子在諮詢殘次的活脈丹,故而才由此一問。若是冒犯了公子,還請勿怪。”
林陽稍稍鬆了一口氣,問道:“不知貴閣的殘次活脈丹是甚麼價格?實不相瞞,我此際手頭並不寬裕。”
納蘭漁理了理耳鬢的烏黑長髮,柔聲道:“我們寶利閣是從不對外出售殘次品的,只不過前日有一些活脈丹在運輸過程中出了些許意外,散去了部分藥力,我正愁不知如何處理,湊巧公子前來諮詢。由此看來,是公子與這些活脈丹有緣,也是我們寶利閣與公子有緣,既然我們如此有緣分,我便收個緣分價,十枚殘次活脈丹,一共十銀如何?”
“成交!”林陽想也不想,當即拍板。
儘管幾乎耗盡了身上所有的錢幣,但獲得了一枚活脈丹和十枚殘次活脈丹,收穫超過預期,林陽心滿意足,收好丹藥,與納蘭漁寒暄了幾句後,便離開了寶利閣。
“小漁兒,這筆買賣可是賠到姥姥家了。這可不是你的風格,難不成是看上人家了?”林陽剛走出寶利閣,便有一位白鬚老者出現在了納蘭漁身邊。
“古爺爺,你不要取笑我。”納蘭漁此刻再沒了半分寶利閣掌櫃的神態,儼然嬌羞少女,面若桃花地說道:“古爺爺來鹹安城也有幾日了,應該也聽說過林家的事了吧?”
“你說他便是林陽?他不是死了麼?”白鬚老者面露疑惑之色。
“在斷魂崖只發現了林思遠的屍首,這不就說明了問題麼。古爺爺精通望氣之術,你看林陽的氣度,哪裏是短命相呢?”納蘭漁輕聲解釋。
白鬚老者捏須想了想,而後點了點頭,對納蘭漁豎起大拇指,讚歎道:“如此縝密的心思,怪不得你父親會放心你來鹹安城!”
納蘭漁假裝生氣地說道:“離十六日公開測脈還有三天,除開方琦和林陽,鹹安城現在應該是沒人需要活脈丹的。而方家前些日子已經從我們這裏購買了三枚活脈丹。如此分析下來,猜出此人便是林陽並不難。古爺爺莫要再取笑我了,再取笑我,我可要生氣了。”
“林陽是一條暗脈的修煉資質,一枚活脈丹,再加上十枚毫無用處的殘次活脈丹,激活暗脈的幾率幾乎爲零。即便他僥倖把暗脈變成了明脈,也不過是一條明脈而已,如此低劣資質的人一抓一大把。而且,林陽的名聲也不太好,已經被林家給驅逐了。這樣的人,你何需向他示好。”白鬚老者有些不解。
納蘭漁沉默了片刻,道:“剛纔我仔細觀察過林陽的言行,便知他行事磊落,林家之事必有隱情。若是其他人遭逢林陽的處境,多半已經自暴自棄。但林陽沒有放棄,即便是殘次的活脈丹也要試一試。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單就這份氣概,便足以讓人欽佩。而且,林陽即便最終激活不了元脈,成不了元修,日後也必定會在武道登頂,成爲九品武者,在世俗間稱雄一方,能與如此人物結一份善緣,區區幾枚活脈丹,又算得了甚麼?”
......
鹹安城,荒廢舊宅。
林陽坐在矮桌前,矮桌上放着一大一小兩個瓷瓶,還有一個碧綠的巴掌大小的葫蘆。
小的瓷瓶中裝着活脈丹,大瓷瓶裏有十枚殘次的活脈丹,而那碧綠的葫蘆便是封追月給他的天合葫。
林陽小心翼翼地將小瓷瓶中的活脈丹倒在手上,仔細端詳。
活脈丹渾圓渾圓的,與花生豆差不多大小,黃中帶青,在其光滑的表面上有一條狀似龍蛇曲行的紋路。林陽知道,這條紋路叫丹紋。丹紋越多,意味着丹藥的品質越高。這枚活脈丹只有一條丹紋,是品質最低的單紋活脈丹。
林陽又從大瓷瓶中將那些殘次的活脈丹給取了出來,這些殘次的活脈丹也都只有一條丹紋,而且,它們的表面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坑坑點點,甚至有個別已經開裂。
研究完手裏的丹藥,林陽心情忐忑地摸了摸天合葫,而後將那枚完好的活脈丹塞進了天合葫的壺嘴。
活脈丹掉落天合葫內時,發出叮咚脆響,而後滴溜溜地旋轉了幾圈後才靜靜停在了葫底。
“封前輩,我信你!我一百個信你!”林陽雙手合十,嘴裏雖然如此唸叨,心裏卻已經在打鼓,畢竟那日在識海中,封追月明顯喝大了,一會清醒一會糊塗的,很難讓人信服。
說完,林陽試探性的往天合葫里加進去一枚殘次的活脈丹。
一息過去,天合葫內沒有半分動靜;
兩息過去,仍然沒有動靜;
三息過去,還是沒有動靜;
第四息的時候,林陽的呼吸有些粗重了,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就要破滅的恐懼讓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第五息的時候,天合葫動了,先是輕輕地晃動,而後晃動的幅度漸漸加大,最後以葫底爲支點,像個不倒翁似的在矮桌上前後搖動起來。
搖着搖着,天合葫慢慢地放緩了搖動的速度和幅度。
林陽長鬆一口氣,待到天合葫不再晃動,完全停下來時,他迫不及待地抓起天合葫往手心傾倒,殘次的活脈丹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那枚完好的活脈丹。而且,林陽欣喜地發現,這枚活脈丹的表面多出了一條丹紋,儘管這條丹紋還只顯露出一小截,但卻已經清晰可辨。
“丹藥真的開始升級了,封前輩沒有騙我!”林陽欣喜若狂,他再不遲疑,一股腦將手中的殘次丹藥全部投進了天合葫當中。
天合葫又開始動了起來,仍舊像一個不倒翁似的前後搖動,不過搖動的幅度較之前明顯大了幾分。
片刻之後,天合葫再度靜止下來。林陽輕輕地將天合葫傾斜,一枚滴溜溜的活脈丹隨後滾落在林陽的手心,在丹藥的表面,兩條似龍蛇曲行的丹紋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