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摳去“楚”姓
衛挽強壓着噁心,“既然二老都在,那便商量商量給承安與恬兒改姓的事吧。”
她輕描淡寫地拋出話題,然後,安靜地欣賞他們一家人的嘴臉。
“改姓?”楚天原暗暗切齒,“姓氏豈能說改便改?”
幾乎沒有人不看重家族傳承,改姓與動人命脈無異。
老爺子哼哼唧唧地指着衛挽,口中含混不清。
“不,不能……”
老夫人更是跳腳地厲害,“不成!我這把老骨頭不同意!”
衛挽淡淡說道:“我之前說過,楚姓與皇姓相沖,承安今後是要考取功名的,這勢必會影響他仕途,恬兒嫁人多少也會受到影響。”
“胡說!”楚天原沉下臉色道:“皇上欽點我爲探花,如今又升我官職,可見皇上並不在意這些,你休要借題發揮。”
衛挽道:“皇上昔日不介意,但今日的事已傳了出去,往後還不介意嗎?不信你看看公主,已經因此惱憤到要S人的地步,爲免楚家後顧之憂,承安與恬兒必須改姓。”
實際上她心知肚明。
頤春S假道士根本不是因爲所謂姓氏,而是要S人滅口,掩飾她蓄意發難的真相併找回場子。
朝廷用人從沒有這種荒唐的顧慮,今後也不會有。
一切只是她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編來的說辭罷了。
楚家衆人互看一眼,顯然有些鬆動了。
衛挽道:“承安聰明伶俐,前途無量,我不想因任何可能斷送他的前程。說句不好聽的,楚家底子太薄,在這世家遍地的京城並無立足根本,你楚天原能否坐得穩還兩說,兒子如何仰仗?若改爲衛姓則不相同。”
“我雖離開衛家,但我再輕賤皇室也不會對衛姓低看一眼。”她垂了一下眼眸:“更何況,我也並不輕賤。”
老頭老太太本還想掙扎一番。
意外的是,最該死守姓氏的楚天原卻第一個鬆口,“阿挽說的對,不改會有後顧之憂,此事且聽你的,但……”
“嗯。”衛挽聽着。
許是捱打的臉還沒消腫,楚天原口齒不太利索,“但,恬兒不可改姓。”
“爲何?”
楚天原怒道:“都隨了你姓,我這當爹的又算甚麼?”
衛挽沒再應聲。
她本身並不懂玄學,因想着爲子女改姓,便與下屬蒐羅來這麼個說法,只是正好讓頤春公主撞上,她也索性哪壺開了提哪壺,將改姓一事提上議程。
眼下爲女兒改姓的理由並不充足,先從兒子開始也好,一步步來。
但如此輕易服輸,不像楚天原。
畢竟後顧之憂僅僅是一種猜測,他若非要守姓,也是可以爭一爭的。
二老氣得面如菜色,爲免老頭子撅過去,老夫人忙指使楚念與婆子將人帶走,又橫眉怒目地罵楚天原。
“你個不孝子,現在改口還來得及!”
楚天原神色平淡:“隨母姓或可以借衛家的力,阿挽雖離開衛家,如今人回來了,說不定能與衛家冰釋前嫌呢。”
“你個混帳,你給我滾出去!”
“是母親。”楚天原破罐子破摔似的向老夫人揖禮,頭也不抬地走出梧桐院。
全程連正眼也未看衛挽。
目送楚天原離開,衛挽慢條斯理地掏出一本冊子放在茶案上。
再抬頭,美目帶了一股迫人的冷。
那是家宅女人們沒有的凌厲,是如鷹狼一般的篤定銳利。
“母親訓完了?該我跟您算筆賬了。”
老夫人迎視衛挽,身子驀然生起冷意,坐立不安。
左側的王媽媽將冊子取來,遞給老夫人。
衛挽道:“這上面記錄了成親後我個人對楚家的花銷,足有一萬九千兩白銀,不包括當年我爲果鄉計劃拿出的一萬五千兩,雖然相公是最大受益者,那些支出仍算我個人對百姓的心意。”
家中的開銷老夫人心裏有數,與衛挽所寫幾無出入。
但衛挽突然提起這些,叫她警鈴大作。
“你甚麼意思?”
衛挽言簡意賅:“讓楚家還錢的。”
老夫人氣得眼前一黑,險些從座椅上摔下去。
老媽子反應不慢,迅速將她扶回坐好。
老夫人匆忙收拾自己,仍盡力表現出通情達理的模樣,“衛挽你別胡鬧,你人都是天原的,身外之物上要分甚麼彼此?女子出嫁從夫,我與你公公尚在,你一家人辦兩家事豈不惹人笑話?會丟人現眼的!”
下人們從未見兩位女主人針鋒相對,嚇得頭也不敢抬。
衛挽低頭擺弄扳指,“我向婆家要回個人支出並不丟人,丈夫一家依靠妻子嫁妝爲生,且拒不奉還才丟人。”
“本朝律法支持女子奩產爲個人私產,夫家未經本人同意不得動用,且本人有權要求夫家償還。”
“以往楚家困難,我拿出來救急用用,現今楚家略有薄財,相公也升了官,俸祿翻倍,公賬加上公婆小叔小姑的私房錢,先還我一萬兩便好,剩下的九千兩慢慢還不遲,我不計利銀。”
老夫人臉上陣青陣紫,“衛挽,你簡直不可理喻!”
衛挽緩緩道:“京城都傳我相公靠妻子救濟才得以生計,爲免他被人看輕,影響仕途,我這纔出此下策,一可爲他正名,二可爲他揚名,讓天下人都知道他從未忘記身爲人夫的責任,如此美名與不可限量的仕途,不值那一萬兩萬的銀子嗎?”
老夫人氣得臉皮發白,一口氣堵在嗓口。
說理是說不過了。
眼下只能拿婆婆身份力壓,叫她死了這份心。
然而話沒出口。
衛挽道:“楚家還我銀子的事我已讓人宣揚出去了,估計明日便有大人物登門見證,你們準備的時間不多了。”
老夫人氣得胸口發堵:“你……甚麼大人物?”
“明日您便知道了,”衛挽頭也不回地起身離開,“時候不早,我接承安去了。”
“衛挽,你……”
衛挽仿若未聞。
紅袖跟在身後小聲提醒:“老夫人喊您呢。”
“哦,我怎麼沒聽見?”衛挽冷聲道:“你不必跟來了,讓王伯爲我趕車便好。”
“是。”紅袖低下頭不敢多嘴。
*
眼見日暮,到了散學時間。
她有一雙龍鳳胎。
女兒楚恬尚在家中,白天由紅袖與梧桐院的下人共同照顧,兒子性子內向,爲了讓他多與人接觸,便送去了慈幼堂。
女兒自小受萬千寵愛,尤其楚天原最爲縱容,養得嬌蠻任性,但凡她批評一句,必定引來家人不滿。
兒子則動輒得咎,才四歲便要求學習四書五經,書寫、儀態必須闆闆正正。
楚家人不重男輕女,這點衛挽頗爲贊同。
兒子身系一門榮辱,不能嬌慣半分。
她多少受楚天原影響,加上衛家也不曾嬌養男孩,竟也默許了兒子在這種環境下成長。
可在得知楚天原有S她之心,且與頤春保持了五年聯繫後,有關楚家的一切她都需要重新審視,包括他對兩個孩子截然不同的態度與教育方式。
思緒蔓延,她又想起公主的頭胎孩子,心中隱隱擔憂。
馬車輕搖,等再過臨安街,便能到名爲閱微學堂的慈幼堂。
此刻臨安街正熱鬧着,行人來往穿梭,攤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不時。
衛挽聽出了馬蹄聲,立刻掀開側簾。
“讓開!”
“讓開!”
“金羽衛辦事,速速讓道!”
一聲聲嘶喊扯碎了滿街祥和。
接着人羣主動讓出一條路,一隊身着暗色錦衣、腰挎長刀的官兵縱馬而來,十幾人的馬隊,竟有一種千里奔襲的氣勢。
尤其爲首的那名年輕男子,跨下一匹棗色汗血寶馬,四爪蟒服加身,貴氣逼人。
衛挽微微皺眉,“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