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第二天，心情鬱悶的周天元不得不去安全辦上班。
本來分管安全生產的副鎮長楊立軍與周天元一起下村檢查礦山安全，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副鎮長楊立軍家裏有急事一時走不開，周天元便只好一個人趕到清元煤礦公司檢查安全生產狀況。
沒有分管領導到來，雖說周天元是龍觀鎮安全辦主任，但他是個光桿司令，又沒有相應的執法權，再說他被鎮黨委書記陳海林難看了，被髮配到安全辦工作，現在又沒有分管領導過來，清元煤礦公司老闆王強東根本就沒把周天元當幹部。
當然，清元煤礦公司還是派出一名管理人員陪同周天元進行查看。
通過介紹，周天元瞭解到下井的工人大部分來自外省。他們每天下井三次，早晚三班輪換。
通過這次下井，周天元知道礦下和礦上，完全是兩個世界。
周天元戴着安全帽進入礦井，裏面一片昏暗，礦燈的光線打在煤渣石上，放出鬼魅般的反光。
構架接連處滲出的水滴，滑落下來掉在安全帽上，“啪嗒”、“啪嗒”，聲音大而短促。
望不到盡頭的煤道兩旁，支撐着擋土牆。數百米的架空層，溫度很低，陰冷潮溼。
挖煤的礦工穿着厚棉衣，大口喘着熱氣，模糊不清的臉上粘着黢黑的煤屑。
這裏有一種奇異的氛圍：人看起來還活着，但就像已經死了。
死亡以一種迫近而具體的方式存在，讓人感到一種令人窒息的無形恐懼。
陪同人員號稱年輕時學過風水，他介紹清元礦山上有一條小溪，由東向西流。如果有一天溪水斷流，或者逆流了，礦山就要出大事。
周天元擔任安全辦主任後，曾經上網查看過一些資料，知道溪水斷流、逆流，說明地下結構層被破壞了，不出事纔怪。
煤礦真正的凶煞莫過於“水火”。火是瓦斯。水是巷道透水、採煤用水、洪災灌水等。
從礦井裏出來，周天元心裏有些想法，只是他現在人微言輕，根本改變不了甚麼！心裏有些鬱悶。
陪同人員指着礦山左側的崖壁，周天元看到那裏有棵歪曲的酸棗樹，樹上有鳥窩，一隻灰色羽毛的鷙鳥正在給雛鳥餵食。
礦洞口有棵柏樹，長勢不是很好，按照這個人的說法，表示水土的元氣在漸漸消失，很可能地質會發生變化，也許近期就會發生災難。
周天元來清元煤礦的路上，看到當地的小孩鋤草、捉螞蚱、撈魚、捕鳥、套獾，還將薺抹草製成簡單的吹笛。
靜寂的山野裏笛聲悠揚，如果沒有煤礦開採的污染，這裏風景其實很不錯。
只是當週天元檢查完回到公司裏指出問題的時候，老闆王強東說是有事早就離開了。
主持日常工作的副總則在洽談銷售生意，讓周天元在外面等候。
這一等就等了兩個多小時。
周天元心想，煤礦公司的人都是勢利眼，自己要是有個一官半職，看他們還敢這麼冷落？
可惜的是，在龍觀鎮幹了好多年，周天元還是沒有級別的安全辦主任，難怪人家不把他當根蔥。
大家別聽報紙電視上時不時說起京城大學畢業生賣豬肉是丟臉，化清大學畢業生做城管是大材小用，好象重點大學畢業生找工作應該很容易似的。
其實，全國排名前十的重點大學——華寧大學畢業生成功報考公務員根本沒有多少人。
在這個拼爹、拼關係、拼金錢的社會，“三無”青年周天元自然而然受到冷遇。
要不是擔任局長的岳父暗中幫助，周天元根本不可能擔任龍觀鎮黨政辦副主任。
成爲公務員不容易，有一官半職更不容易。
就在周天元忍無可忍，想要先回鎮辦公室時，忽然接到了副鎮長楊立軍的電話，說是副縣長帶着縣安監局的人要來清元煤礦進行例行檢查。
“例檢”半個月一次。
周天元知道上面的人藉着例行的名義下來“打秋風”，並不是爲了真正解決安全隱患，否則他這個外行人不可能會發現這麼多的安全隱患。
這次例檢的規格高了一些，副縣長蔡成輝親自帶隊，縣安監局局長陪同，還有一些工作人員。
清元煤礦老闆王強東特意安排人員去龍觀鎮的餐館購買燒好的各種菜餚，通過保溫箱運到煤礦公司的私密包廂裏。
視察隊伍按時抵達，一隊轎車駛進礦區，揚起大片灰塵。
周天元和分管副鎮長楊立軍、鎮長楊健豪、鎮黨委書記陳海林、清元煤礦老闆王強東一起站立在兩旁，後面是幾排礦工，他們臨時穿着嶄新的安全服，表情麻木。
礦老闆王強東陪同副縣長蔡成輝、安監局長一行人視察各個洞口、機房。
蔡成輝對礦區產煤量讚不絕口的同時，同時不忘警示安全生產。
王強東的回應倒是滴水不漏：“各位領導，對於這些安全技術層面的問題，煤礦總工程師有十多年監理採礦的豐富經驗，有這樣一位得力的工程師爲礦區排憂解難，我很放心。”
周天元根本沒有接近副縣長的機會，更不用提他所看到的安全隱患，只能沉默不語。
到了開飯時間，擺開八仙桌，倒上高檔白酒，礦老闆王強東先給副縣長敬酒。
杯箸交錯、胡吃海喝，酒足飯飽後，又端上了醒酒茶。
副縣長還來了興致，當即給清元煤礦題了一副對聯：馬蹄踏花莫念悔，胸無點墨不成章。橫批：徐徐進進。
周天元當然出席了這次宴請，只是他人微言輕，根本沒有人理會他，他也懶得去應酬，就一直默默地喫菜，酒也沒有多喝，心想這樣下去，煤礦總有一天要出大事，自己目前不可能改變現狀，只能想辦法儘快調離安全辦。
只是，中飯喫好，周天元還來不及溜走，卻被鎮黨委書記陳海林叫住：“周天元，市電視臺記者下來採風，要去幾個村莊走走，你要負責陪好，如果出現差錯，唯你是問。”
這是一位美女記者啊！
額？！陪同美女記者的好事居然輪到自己？！
爲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