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於準說要我去公司安排的房子住,這一整天我都沒甚麼實感,就像被關久了的小狗,忘了怎麼走出籠子。
直到他晚上沒加班,站在我的工位前對我說直接帶我過去。
公司門口,何歲正等在機車旁邊,低着頭用手指戳那個粉色頭盔。
聽到我和於準走近,她抬頭揮了揮手,工作了一天臉上妝容依然很精緻,還特意補了口紅,“阿準,晚上的生日派對別遲到哦。”
乘着話音,我滯後的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這麼巧的事情,我們竟然同一天生日。
或許這種時候我應該主動提出自己回家,不打擾哥哥和女朋友約會,畢竟是一年一次的生日。
可話哽在喉頭,最終也沒能說出口。
我沒想和何歲搶於準,沒身份搶也不配搶,可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我貪心的希望於準能多陪在身邊一會,就一小會。
“好。”於準應了一聲,將兩頂頭盔拿在左右兩手上,轉頭對上我的視線時,將黑色的遞給了我,“戴好。”
我,“...”
是因爲女朋友在這裏,所以不方便再把她的東西給我用?
我真的很討厭這兩頂頭盔。
......
機車是一種讓人覺得自由的交通工具,風聲很大,有實質一般拂過身體,讓人下意識的放空腦袋,只專注在此刻的快意上。
住處離公司不遠,沒多一會就到了,當然,也可能只是狡猾的時間帶給我的錯覺。
“今晚手機別開了,無聊的話就看看電視。”
甚麼東西都沒有拿,於準先帶着我去小區超市的門口買些生活用品。
“嗯。”我回答一聲。
身邊有路人經過,是兩個夾着煙邊走邊聊的叔叔,我誇張的往旁邊讓了幾步,幾乎撞上於準的肩膀。
於準腳步輕頓,攬了一下我的肩膀讓我走在裏面。
“哥,要不我們......”我欲言又止,‘一起住’三個字沒能說出口。
於準決定的事情沒人能改變,而我也沒辦法扯謊說回家住也沒關係。
只是我突然消失,媽媽和繼父的反應可想而知。
然而目前我無力改變結果也沒勇氣再回去,只能保持沉默。
於準回頭看了我一眼,“別亂想。”
我看着他乖乖點頭,“不亂想。”
生活用品都是於準付的錢,離家出走的太突然,我身無分文。
我們兩個拎着大包小包等電梯,重的東西都在於準手上,我的袋子裏只裝了毛巾和牙膏。
等電梯時遇到同樓的一家三口,女人拉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起初因爲不熟悉誰都沒有說話。
東北人也不都是那麼自來熟。
然而等上了橋箱,小男孩總是不時轉頭看我,一臉笑眯眯的樣子對我做鬼臉。
他爸媽大概不太好意思了,女人便轉頭問了一句,“新搬過來的啊?”她看了看我們手裏的東西,又問,“剛結婚?”
聞言,我下意識捏緊了手裏的袋子,電梯裏響起幾聲倉皇的動靜。
不善言談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大概我和於準真的很不像兄妹,可當着孩子的面,女人總要爲兩個小年輕出來同居的行爲給個合理的解釋。
“我妹妹,我們兩個住在這。”於準嘴角勾起淺淡的笑意,從容應對。
女人眼中露出詫異,並不十分相信的樣子,但也沒再多問,拽了拽小男孩的手低聲警告他別再調皮。
等到一家三口離開,於準偏頭睨了我一眼,叮囑道,“以後不管誰問起,都說你是和我在一起住在這。”
“嗯。”我配合的點頭。
進戶門是密碼鎖,於準用鑰匙扣刷開,擺弄着手機軟件錄入了我的指紋,還背過身去讓我設置密碼。
“你的指紋也一起錄入進去吧。”我固執的說,“你以後都不來了?從現在開始就不做我哥了?”
於準短暫的回頭凝了我一眼,提步進屋,“來的話我會讓你開門,現在只有你自己能進的來這間屋子,晚上睡覺不用一驚一乍。”
我稍稍一怔,抬起的腳步頓住。
晃動的把手和突然被推開的房門是我的噩夢。
我會神經質的在睡前凝聽門外的動靜,鎖門之後也要再多推一張椅子靠住,就是爲了能及時發現有人闖入。
可現在不用了,這裏是於準的,我在於準畫的圈子裏永遠是安全的。
“是你的話我不怕。”我跟着於準進屋,關上門了之後說了幾個數字,“密碼是你生日。”
於准將塑料袋拎進廚房,拿洗潔精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開口時語氣比以往都冷,“你會怕的。”
於準說話的聲音不大,我只能分辨出個大概,然而此刻再已經分不出心思去反駁,我完全被這間屋子吸引了。
暖色調裝修的屋子,餘暉從落地窗外傾斜鋪落,將整個寬敞的大廳都染上溫暖的顏色。
每一處都乾淨清亮,鼻尖是久未住人的沉木香,沒有腐朽的味道,沒有破敗不堪,彷彿連身在其中的我也變得‘乾淨’起來。
“哥,好像在做夢啊。”我低聲喃喃。
“嗯,允許你做三個月的夢。”於準掀開薄薄的眼皮睨了我一眼。
他大概是指我們分開之後就沒必要見面了,這間房子我當然不會再來,也不方便來。
我這樣想着,卻聽於準又開口道,“過了三個月還要給人家還回去。”和我擦肩而過時,他又丟下一句, “別瞎琢磨。”
收拾的差不多,於準在衛生間洗了手,沒用我新買的毛巾,扯了些衛生紙擦手,“你的身份證找時間補辦一張。”
我靠在距離衛生間不遠的牆面上等他,聽他這樣說才終於對‘逃離’產生了一種切實的忐忑。
擦過手,他翻出許久不用的錢包拿了兩千塊現金給我,號碼是連號,像是新在銀行取出來的。
我猶豫的看着那些錢,被於準拽着手塞進掌心。
“周圍有針織品店還有商場,需要的東西都在這邊買,家裏有甚麼需要的發信息給我,我會幫你拿過來,錢不夠了就說。”
於準交代完就轉身往玄關走。
我不知道他從甚麼時候開始計劃讓我搬出來,但看他有條不紊的準備好一切,受寵若驚的同時,我忽然真切的感覺到,和於準分開這件事變得非常難以接受。
彷彿有甚麼實質性的東西隨着於準離開的腳步從身體剝離,我倏然覺得身體空落落的。
“哥。”我見他一股腦的給予我很多之後就要瀟灑離開,到底還是沒忍住紅着眼睛叫住他。
於準向前的腳步停住,轉頭看我時我又追問,“你爲甚麼..”
似乎知道我問的是甚麼,然後覺得我問了一個非常不聰明的問題,於準平着音打斷我,“因爲我是你哥。”
話音剛落於準的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是何歲。
在於準關門離開的那一剎那,我終於醍醐灌頂般的醒悟過來,剛剛那種空落落的感覺,是‘失落’和‘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