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更何況,我對倒貼上來的沒興趣。”談臨淵偏過頭,眼神極淡的從她的臉上掃過,目光流露出漫不經心。
南渝沒回應他這句。
她知道他看不起自己,再聊下去也只能無休止的聽他的羞辱:“既然對我沒興趣,那爲甚麼還要纏着我不放?”
談臨淵勾起脣,神態自若地用手指點了點方向盤,意有所指:“這輛車已經是幾年前的車型了,也不是沒有更新的款式來代替它,但勝在好用。”
談臨淵說這話的時候極冷漠,眼眸裏沒有悲天憫人,只剩下淡漠與意味深長:“恰好,南小姐和這輛車一樣。”
並不是有多麼特殊的意義,只是因爲她和車一樣“好用”。
“我相信南小姐在準備婚禮之餘,依舊可以兼顧好私人問題。”
他看也不看她,直接忽略她黑下去的臉,眼神裏有着濃墨般的捉摸不透。
他淡淡的下了逐客令:“今天我突然沒有興致,你可以在這裏下車了。”
......
那輛黑色大G從路口駛過,道路被車輪捲起一層薄薄的塵土,只留南渝一個人站在了原地。
自打南家出事以來,她聽過的冷嘲熱諷不在少數,她以爲自己已經變得足夠麻木,不會被言語和目光所傷害。
而談臨淵對她的態度,比任何人都斯文優雅;可說出的話,同樣比她聽過的任何一句都要尖銳刺耳。
許久未有的酸楚和羞恥從她的心口流向四肢百骸,讓她有些直不起身。
即便如此,南渝依舊倔強的站直了後背,暮色已經四合,路燈的光線很刺眼,照得她的臉色格外慘白。
她早就學會了調控情緒的能力,她呼出一口氣,面無表情的攔下一輛經過的計程車。
坐緊車裏的一瞬間,南渝心裏還在想,該死的談臨淵,還是讓她花了一筆打車錢。
剛跟司機報了住址,口袋裏的手機就緊接着響起,是沈言澈打過來的。
南渝毫無情緒地按下接聽,聽着那頭關切的話語:“渝渝,你到家了嗎?”
“馬上就到。”
算下時間,如果不是談臨淵臨時把她丟在路邊,她原本應該是已經到家了。
沈言澈溫和地說:“二叔是個好人,他經常做舉手之勞的善事,以後我們還要勞煩他多多關照。”
“是啊,二叔是個好人。”南渝一邊木然地重複他這句話,一邊抬起臉笑了笑,若無其事的打起精神:“我好睏,我準備休息了。”
她說得輕鬆自然,語調不經意揉進去幾絲疲倦,掩蓋掉了路邊經過的汽車鳴笛聲。
沈言澈的注意力被她的話吸引過去,並沒有多想,“那你早點休息,今天辛苦你了。”
南渝剛要掛斷電話,沈言澈忽然又喊住她,欲言又止的:“......對了,領證的時間可能要延後,我爸剛纔跟我說,之前定的那個日子不吉利。”
沈家一貫信奉風水,從訂婚開始的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儀式,都是經大師算過以後確定下來的時間。
現在又臨時變卦,實在是讓人覺得啼笑皆非。
而變卦的原因,南渝心知肚明。
想到這些,她手指握緊了手機,十分勉強的擠出笑容:“我沒有意見,一切按照沈伯伯說的來。”
事實上,現在的她也沒有任何與沈家談判的資格。
......
第二天,南渝是被手機鬧鐘吵醒的。
她今天要去給宋家千金上鋼琴課,對方給的酬金不低,再加上又是名門望族,一點怠慢不得。
剛開始上課沒幾分鐘,沈言澈急急忙忙打電話過來,打斷了琴房裏的琴音。
沈言澈讓她立刻去雲景餐廳一趟,說是有急事要處理。
南渝捂着手機,放低了音量:“必須現在嗎?我還在學生家裏教鋼琴。”
沈言澈那邊聲音更低:“渝渝,電話裏說不清楚......你還是儘快過來吧。”
南渝咬緊下脣,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在宋夫人不悅的目光中,倉促的開口說臨時有急事,要提前結束課程。
她低垂着眼睫,臨出門時還在鞠躬道歉:“抱歉夫人,等改日一定把這節課給晚晚補上。”
她卑躬屈膝的姿態,流暢到簡直一氣呵成。
那個光鮮亮麗的南家大小姐,早就不復存在。
宋夫人冷哼一聲,根本不買賬,故意抬高了聲調,“南小姐真是天生好命,前腳家境落魄,後腳就有沈家給你撐腰。”
南渝心裏一緊,有不好的預感。
宋夫人雙臂抱胸,抬着下巴,輕蔑地宣告她這份工作的終結:“隔三差五的請假早退,我們家晚晚可請不起這樣的老師,下次你不用來了。”
南渝一怔,手心下意識的收緊,低聲窘迫地懇求:“夫人,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她現在的條件根本不足以支撐她繼續彈鋼琴,唯有在給學生上鋼琴課的時候,能碰一碰那黑白琴鍵。
這是她唯一的私心。
宋夫人不耐煩的擺擺手,毫不留情的讓保姆將她給送出門。
很顯然,這已經是沒有挽回的餘地。
南渝心頭的那一抹失落和遺憾轉瞬即逝,她沒有太多的時間耽誤,連忙又趕往雲景餐廳。
......
雲景餐廳的位置很好,因爲就建在海邊,顧客能夠一邊欣賞海景,一邊聊天用餐。
這裏是大佬和富商們談生意的好選擇,這家餐廳的位子常常爆滿,要想在這裏進餐,必須要提前預約。
正午的日頭正好,陽光覆在淺藍色的海浪上,白色的浪花翻滾,水光折射的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
可南渝無心去欣賞這樣的好景象,她報了沈言澈提前給她發的房間號後,緊跟着服務生上了樓。
包間的門一打開,沈言澈立刻站起來,目光落在匆匆趕來的南渝身上。
“渝渝,你來了,快跟大家打招呼。”
南渝腳步從容,她在門口站定,目光看向桌前的幾人。
她打招呼:“沈伯伯好。”
沈肅海眼神裏多是不耐,大概是在責怪她來得太晚,只點了個頭。
南渝也不介意,視線落在了主位。
男人穿着深藍色的襯衫,釦子很整齊的扣好,手心掛着他那萬年不變的佛珠。
他的眼神緩緩的抬起,不緊不慢地和她對視上。
只一眼,她感受到了一股風雨俱靜的空寂感。
南渝靜了兩秒,她聽見自己很清晰的張開脣,乖巧而順從——
“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