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三爺
虞妙妙死了。
死在大雪紛飛的暗巷裏。
死的時候,又冷又餓,眼角膜被摘掉了,眼窩流下的血液在凹凸不平的臉頰上乾涸成兩道褐紅色痕跡,連垃圾桶旁的臭老鼠也咬光她手腕上的皮肉……
她愛的人,誤會她至深。
愛她的人,全都不得善終。
痛,好痛!
虞妙妙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醒過來,緩緩睜開眼,看着髒亂的四周,發現這是她童年時生活的貧民窟。
她伸出小短手,摸向自己的雙眼,眼角膜還在,臉細滑而柔嫩,這不該是她的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她…重生到十歲前了?
虞妙妙不敢置信地撿起旁邊碎了一半的破鏡子,照了照,鏡子裏照出來的是一個小臉髒兮兮,卻眸若星辰的小女孩,正是九歲的她。
九歲的她,還沒被親生父母接回虞家,一切悲劇都還沒有發生。
看來連老天爺都覺得她所經歷的太不公,憐憫她,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
她試着張嘴發聲,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
果然,她雖然重生了,但依然是個不能說話的啞巴,以前她總以爲啞是天生,到前世將要死去時才知道在她剛出生之時就被人下了藥毒傷了嗓子。
神思恍惚間,房外傳來了熟悉的對話聲。
“老公,你確定我們的女兒在這裏?”
“確定!人販子說妙妙從小就住在這裏!她天生不會說話,在這裏常常被其他孩子欺負。”
“我們得快些找到她,不能再讓她在這種地方受苦了!”
前世,她聽到虞家夫婦的對話,激動地跑出去,以爲離開了這裏,等着她的就只有與父母哥哥們的美好生活,但真正回了虞家之後,她才知道一切都是算計,有虞慕瑤那舌若蓮花在前,她這個小啞巴就算再費力討好,在虞家又有甚麼立足之地?
如果就這麼回去,今生與前世又有甚麼不同?
大概率只會重蹈覆轍。
想到自己前世的結局,虞妙妙全身氣血翻湧,推開窗戶,提着一口氣從二樓的破窗戶翻了出去,落地時腳踝一痛,可她顧不得腳痛,朝着與虞氏夫婦相反的方向,拼命跑了起來。
她不能就這麼回虞家,尤其是現在!
老天爺既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絕不能讓自己和她愛的人,不得善終了!
……
十年後,冬夜的涼亭。
圍爐煮茶,一老一少正在對弈中。
“師父,您耍賴了!怎麼又偷子?”少女十九歲,說話的嗓音如澗泉般清麗動聽,絕美立體的五官,單一來看並不算特別豔麗,組合在一起卻美得驚心動魄。
老者撫了撫花白的鬍鬚,慈愛道:“耍賴也是贏,爲師就是再老沒用,也比我們的妙妙小丫頭厲害一點點。”
老者耍賴歸耍賴,但看向虞妙妙的眼神裏卻滿是欣賞和驕傲。
“小丫頭,今天就是十年之期,也是你下山的日子,準備得怎麼樣了?”老者不疾不徐地將黑棋一顆顆收回棋盒裏。
“十年磨一劍,一朝試鋒芒。”虞妙妙眸子半眯起來,眉眼清冷道:“師父,徒兒準備好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了!”
“很好。”老者和藹地點頭笑道:“不過你記得,無論你身處何處,做甚麼,師父和你三個師兄都會支持你。在外面不如山裏,哪天倦了累了,這裏就是家,隨時歡迎你回來。”
看着眼前的師父,虞妙妙眼眶瞬間泛紅,對着師父鄭重跪拜告別。
下山路上。
蒼離山位於京北遠郊,尚未被開發,人跡罕至。
四周靜悄悄,虞妙妙早已習慣了這種萬籟俱寂的感覺,只是她突然嗅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不像是動物的血,更像是人的!
她撥開道旁快高到腰半截的灌木叢,循着血腥味找去,發現草堆裏竟然躺着一個男子,男子臉色蒼白得駭人,雙眼緊閉,腹部上有一個刀子扎出來的血窟窿,白色襯衣被流出的血染紅了……
儘管他重傷昏迷,卻難掩其驚爲天人的容貌。
外表如此英俊的男人,虞妙妙一眼就認出他。
霍寒時。
霍家的三子,也是霍老爺養在外面的私生子。
上一世她過得悲慘,活了了了二十五歲,也不知他最後結局如何,但她之所以對他印象這麼深刻,是因爲他曾在她最落魄的時候,給過她一頓飯……
這頓飯樸素的很,對霍家,對霍寒時來說,可能不算甚麼。
但被贈飯的那天,她已有六天沒喫過一粒米。
雖然那頓飯沒有改變她最終身死的結局,卻在寒冷的冬夜裏,給過她極致般的溫暖。
有這一飯之恩,她虞妙妙不該對霍寒時見死不救。
虞妙妙從隨身的揹包裏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黑白瓷瓶各一隻。
她擰開黑色瓷瓶,從裏面掏出一顆藥丸,塞入霍寒時的口中,緊接着撕開男人的襯衣,用小刀快又狠地剔除化膿的組織,事後撒上白瓷瓶裏的白色藥粉。
切除壞死部分時,男人還沒醒,撒藥粉時男人卻驀然醒來。
“你在做甚麼?”霍寒時身體虛弱,聲線迫人氣勢卻不減。
虞妙妙的聲帶是一年前才被徹底醫好的。
除了師父之外,連三位下山的師兄都不曾知道她能開口說話。
前世二十五年的啞,加上今生十八載的啞,讓她常常忘記自己能開口說話這件事,就譬如現在,她甚麼都沒說,隨手拍掉男人慾阻撓的手,繼續上她的藥。
藥粉剛撒到傷口時有點痛,但片刻後,霍寒時能夠感覺到傷口熱熱的,異常舒服。
霍寒時並不傻,觀察了一會兒,意識到眼前的女孩,不是在害他,而是在救他。
“是你救了我…你是誰?蒼離山十分荒僻,你怎麼會在這裏?”
“……”
虞妙妙上完藥,便開始專心致志地包紮傷口,但不變的是繼續閉麥。
“你爲甚麼不開口,是因爲不會說話嗎?”
這下,虞妙妙停下手上包紮的動作,清魅的眼眸凝向霍寒時。
【我們往後應該沒啥交集,何必告訴你,本姑娘會不會說話。】
【就算今天救了你,霍家亂滴狠,你小子照樣可能短命!】
思及此,虞妙妙的眸光黯了下來,包紮的動作比起之前也慢了許多。
這兩句話傳入霍寒時的腦海裏,讓他墨色的眼眸染上幾分不可思議,眼前的少女明明沒有開口說話,但他卻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