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逆不道之言
顧知涵被打得渾身是血,又在楊家門口跪了兩個時辰,夕陽西下,楊家的門方纔緩緩打開。
“司業說看在長公主的面子,不再追究顧老夫人,其餘的事免談。”
這話算是徹底堵死了顧知涵重回太學的希望,可他打也捱了,罵也捱了,丟人丟得滿京城皆知,結果卻換來這樣的結果?
他握緊拳頭,眼底滿是憤恨和不甘,周圍爆發出陣陣唏噓。
不知是誰說的顧家還不如趁早換個孩子收養,激得顧知涵當場吐血,暈了過去。
顧府一片慘淡,雲姝荷搶在顧景謙發難前淚眼漣漣地開口道:“過幾日,平陽侯夫人舉辦賞花宴,屆時京中有頭有臉的命婦都會參加,若涵兒能拔得頭籌,說不定還有機會重回太學。”
“平陽侯夫人?”
顧家並非京中世襲貴族,自然不知京中盤根錯節的人際關係。
雲姝荷微微一笑,“她與太學的祭酒大人關係匪淺,若涵兒得她喜歡……”
後邊的話不言而喻。
一天都在着急上火的顧景謙,眼下也別無他法,誰讓祖上不爭氣,半點人脈都沒有積累下來。
顧家能有今天,全靠雲姝荷這個長公主的權勢,否則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入得了皇帝的法眼。
從楊家回來後,顧知涵閉門不出,鬧了好一陣脾氣。
雲姝荷也懶得管他,等顧老夫人勸得筋疲力竭,無可奈何地求上門時,才裝作勉爲其難的樣子說自己試試。
“母親來做甚麼?”
顧知涵心裏憋着氣,哪怕是顧景謙過來也不會給好臉色。
雲姝荷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楊司業看不起你,難道你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甚麼意思?”
“你是個有學識的,只要在平陽侯夫人的宴會上大放光彩,京都的人自然會對你刮目相看。”
顧老夫人把他當眼珠子似的寵着,哪怕只是隨口作了首打油詩,也硬誇成是文曲星下凡。
見識過這位小祖宗的脾氣,動輒打罵,哪還有人敢觸他黴頭,都跟着誇讚,捧得天上有地上無。
逐漸的,明明連字都寫得歪七扭八的顧知涵,卻覺得自己學富五車。
“母親也覺得我有才華?”
他這樣自戀的人居然還懷疑過自己,雲姝荷險些笑出聲來,“自然,本宮甚麼時候騙過你?“
今上重文,上行下效也都愛附庸文雅,各種名目的宴會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實際上都是爲了攀比展示才學。
不少從前籍籍無名的人,在參加宴會過後聲名鵲起,甚至還有的因爲名聲傳入聖上耳中,從而得到提拔和重用。
其中的彎彎繞繞,顧家壓根就沒有機會去了解清楚,還以爲京中人爭先鞏後地參加宴會,只是爲了博個好名聲。
而從小就沒人教的顧知涵,就更不可能知道宴會的真正目的,所以前世他纔敢膽大包天地作出一首大逆不道的詩來。
想到這些,雲姝荷微微晃神。
其實顧知涵的小動作十分拙劣,可前世的她被豬油懵了心不願承認,想方設法地替換掉詩作,也正是因爲她的舉動,才坐實了他神童的名聲。
宴會當天,顧老夫人鬧着也要去,雲姝荷看到她滿頭金簪,渾身上下都戴滿了金銀首飾,嘴角勾起譏諷,欣然應允了。
平陽侯府坐落在京中最繁華的地段,從門口到正廳的路長得不像話,路上景色變換複雜,恍若仙境,幾乎是走三步就有侍女停下來向他們行禮問安。
“不愧是侯府啊!這院子真大,真豪華!”
顧知涵眼裏充滿豔羨,只是一座宅子,就讓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尊卑的差距。
穿過前廳來到侯府的後花園,不少貴婦小姐聚在一起說說笑笑,見到雲姝荷,紛紛停下行禮。
“本宮也是受邀前來參加賞花樣的,你們不必拘謹。”
她身份尊貴,坐上座是應當的,可顧老夫人和顧知涵也不知所謂得跟着坐下,惹得周圍人側目議論。
“顧家也不是甚麼小門小戶,怎地一個兩個都這般沒規矩?”
“那是顧家的養子?外頭都說他聰慧,我怎麼瞧着不像是聰明的?”
聽慣了非議的雲姝荷,對這些無關痛癢的談話充耳不聞,可那祖孫倆卻聽不得。
“今日賞花宴,何必提不想幹的事?”一名貴婦趕在他們發作前,高聲打斷衆人的對話,“聽聞顧小公子詩採斐然,不若就替我們打個頭陣?”
一聽要作詩,顧知涵來了精神,他環顧四周,眼尖的侍女立馬取來筆墨紙硯,在他面前一一擺放好。
隨着他落款,雲姝荷的眼神愈發冷冽。
衆人遲疑地上前觀看,這一看,皆是嚇得大氣不敢出,扭頭側目看向長公主。
雲姝荷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剝開衆人拿起詩作看了兩眼,而後不敢置信道:“是本宮哪裏做得不夠好嗎?涵兒,你怪本宮也就罷了,父皇他日理萬機從不懈怠,爲何你還要遷怒他?”
“難道是因爲沒讓你進族譜的事?可顧家的族老都不認同,連駙馬也毫無辦法,父皇他再有心也管不到臣子的家事。”
顧知涵沒有看到想象中驚豔四座的場景,不由得慌了神,“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老夫人衝過來護住他,“怎麼回事,涵兒就是作了首詩而已,怎麼讓你這般惺惺作態?”
“一首詩?”不知道哪位夫人開口,語氣裏的諷刺十分明顯,“你們家這位養子的詩可了不得,居然敢非議聖上治國無道!”
“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