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花花正想問得再詳細些,卻見迎面走來一隊人。當頭一人兩肩鱗甲熠熠閃光,臉頰削瘦,顴骨突出,鼻樑直挺,眼神陰鷙,眼角微揚,威嚴中透着若有若無的寂寥。人棱角分明,可是縈在身上的S氣很重。讓人看見時便屏了呼吸,不敢動靜。
“大當家!”小六忙斂了笑容,畢恭畢敬地一鞠躬。
那人微一頷首,大步上前,冷冷地看了花花一眼,“你,可會梳妝?”
花花微一怔,下意識地脫口:“是個女的誰不會?”
餘錦勝旁的隨從聽這話,忍不住笑了出來。那餘錦勝卻面無表情,一擺手。“送她去少夫人的房裏,服侍夫人更衣梳妝。”說罷,轉身便走。
“等等,那,那你可不可以不要S我家阿福?就是和我一起來的那個胖胖的小子。”花花急急地說,惟一的一線生機啊。
餘錦勝步也不緩,空留下無限失望的花花。
“這位姑娘,請吧。”
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去會會那個“少夫人”!她思忖着。
“勞您大駕了。”
不知昏沉了多久,水清的世界由一條縫逐漸開張,慢慢成了一個完整的世界。
居然沒死掉。
她意識一恢復,便覺渾身冰冷徹骨。忽然便想起了國際歌的歌詞,“世上本沒有甚麼救世主,一切只能靠我們自己。”
可是,那些狼呢?她覺得頭痛欲裂。難道,是她的幻覺?
一個帶着水藍色火焰的銀色小獸挺身而立,她呆住了,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又揉了揉眼,再仔細看。那小獸卻不見了。
我果然是累出幻覺來了。她暗自好笑。
手下的死狼餘溫尚在,看來並沒有昏去太久。她試着搓熱自己的關節。我的生命力比我想的要強悍得多啊。
饒是醒轉過來,水清仍然十分虛弱,大量的體力消耗和嚴重的失血都在消磨着她的生命力。
她看着那狼汩汩而出的血液,厭惡地鎖着眉頭,只一聞那氣味就令她難以忍受。可是,她需要快點恢復體力。她定了一定,捏着鼻子,俯下身去,強忍着喝了幾口狼血。待得身體有了溫熱的感覺,她才感覺有了些精神。
水清又低頭察看了自己的左腳,還好沒有傷着骨頭。血雖流得兇,終究只是皮肉傷。她試着站了起來,拔下那射在狼身上的箭,復架在弓上。
她仔細瞧了瞧地上車轍的印跡,沿着追循過去。水清再次看到了這個山寨,大體形狀不錯,只不過這條路通向的是這山寨的另一個門。
她打量分明後,尋了個寨子的死角,連射下三箭,使足了十分氣力,那箭直沒入牆,釘得甚牢。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攀爬。
左腳幾乎使不上力,水清咬着牙關,在手上加了些力道。
她之前從沒想過,自己可以這樣做。
一丈多高的牆頭,她折騰了快半個時辰。
剛在牆頭上探出頭來,剛巧瞧見花花被人給帶走。眼看着她就在眼前走遠,呼又呼不得。
水清覺得自己要吐血了。
她小心地牆下落了腳,看見一個瘦小的男孩還在向着花花遠去的方向張望。
她抄起一塊石頭,掂量掂量份量,嘟噥着“不行,太重了…”又挑了塊小點兒的。
此時,小六已回過身,發現了水清,驚愕之餘忘記了呼號。
水清情急之下,再猶豫不得,一磚拍上去,小六便軟軟地倒下了。
水清有點慌亂,丟了磚,忙俯身觸觸他的鼻息。見他呼吸尚在,知他只是昏過去,便稍微安了心。
難道,我在這個世界的發展前景是像孫二孃一樣開人肉包子鋪麼?水清悲傷地想,這個世界的遭遇引發了她邪惡的基因,頑強的生命力和匪夷所思的戰鬥力。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認爲的。
她又打量了那男孩的身形,發覺和自己倒相仿,轉念一想,有了主意。她三下五除二脫下他的外衣,自己換在身上,又將那男孩綁縛了手腳,將嘴巴封牢。藏到不起眼的角落裏。
“真對不住了。等我辦完事,再放你出來吧。”水清雙手合十,認真地作了個揖。又將身上的弓箭取下藏好,只尋了少年身上一把匕首放在懷裏防身。跛着左腳匆匆走開。
這麼多屋子,花花,你到底在哪裏呢?
花花深吸一口氣,邁進了屋子,甚麼牛鬼蛇神都放馬過來吧,讓俺看看這甚麼魚的夫人是甚麼樣子!
她擺好的陣勢,預備一場折騰,卻只聞得一絲細不可聞的抽泣。她放下雙拳,好奇地追尋那聲音,方纔在那牀側看見一個泣不成聲的纖瘦身影。
“夫人?”
那女子聽見聲音,緩緩轉過臉來。
她麪皮白淨,脣不點而紅,目如秋水,睫羽纖長,尚掛着盈盈淚珠。耳鬢梳兩條烏黑的辮子,頭上兩點粉荷斜綴。確是清麗無比,楚楚動人。看年紀,卻不過十五六。
“你是誰?”女子嗓音已有些嘶啞。
“我叫花花。”花花說,“來幫夫人梳妝的。”
“我不需要!你走開!都走開!讓我靜一靜。”那女子復又扭轉頭去,情緒還有些激動。
花花想了片刻,決定賭一賭:“南珠姑娘,保重身體可比甚麼都重要啊。”
那女子一愣,抬頭正對着花花俏皮的笑容,迷惑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水清漫無目的地轉着,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正覺苦惱,肩頭一熱。“你這小子,給哪個當家的打下手,倒是悠閒,在這兒偷懶!”水清胡亂用手抹了一把臉,確定髒到一定境界後,低着頭含糊地應聲道:“小的錯了,有甚麼活儘管吩咐小的。”
那人趾高氣昂,人不高架子不小,將手中之物盡數塞到水清手中,“將這些交與正堂的李頭,急用,小心着點兒啊!”自己哼着小曲兒,提了提褲子。
水清低頭看了看,見抱在懷中的是一堆紅燭,舉目四望,四處張燈結綵的,確像是要辦喜事的樣子。
可是,正堂在哪裏呢?她只覺悲苦綿綿無絕期。
既是正堂,帶一正字,應該就是建在正中吧。
她將目光投向山寨中間貌似最威武的一間房子,慢慢走過去。
那屋子確也比尋常屋子像些樣子,堂正中的供桌上擺了關公,敬着水果香火,桌椅也比她之前轉到的屋子要新整些。
一男子正坐在椅中擦拭着月牙型的刀片,目色凜然,神色淡漠。正是那餘錦勝。
“這位大哥,”水清故意扯粗了嗓音,“請問這可是正堂?”
餘錦勝抬頭看了水清一眼,復又低了下去,“不是。”
水清看對方不願多言語,頗有些尷尬,不自然地輕咳一聲:“那,真對不住,打擾您了。”言罷,又一瘸一拐地離去。
“慢着。”他忽叫住了水清,“腳怎麼了?”
水清身形一滯,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她是不擅長說謊的。
空氣靜得嚇人,她趕忙說:“絆了一跤,恰被掉在地上的刀子劃了口子。不打緊。”
餘錦勝丟過來個瓶子,“敷着用。日後爲寨裏效力,傷口總免不了,別因着這些無聊的事情傷了皮肉。”
水清心頭一熱,“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好人?他撫過手中一片利刃,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水清將藥瓶收在手心,出了那屋,心裏些微感動,覺這山賊之中亦不乏善人。見眼前兩人走過,便上前問道:“小的是新來的,請問一下兩位大哥正堂怎麼走?”
其中一人轉過頭來,卻是駭了水清一跳,那土黃色的臉上俱是傷疤,言道:“喏,再向前過了那紅頂屋子就是。你既要去,幫我把這些也帶去。”說着,不由分說將懷中雜物丟於水清。轉身與同伴言笑。
水清只得接了,未及轉身,聽得那疤拉臉地笑道:“你說三當家當真會將那胖子做人肉包子?”
聽得此,水清緩步若無其事地隨在旁,想趁機多聽些。
“三當家的丟了獵物,自然惱得很。將他腦袋剁下做成個豬頭臉獻給大當家做菜也使得。”言罷哈哈大笑,卻聽得水清直皺眉頭。
“話說回來,三當家帶回來的那個小娘們兒卻是絕色......”
“莫不成你還想討過來暖被窩?”另一人笑得甚是猥瑣。
刀疤臉嚥了口口水,壓低了聲音道:“何須討?那娘們兒現是服侍着夫人,正是用着的時候。待大當家大婚以後,還不是丟與我們享用?”言下甚是得意,另一人也隨着哈哈大笑。
水清很有一種衝動去射穿這兩人的腦袋,想到尚未脫得險境,忍忍抱着懷中雜物走開。心中思量:照這二人所言花花被捉來當了這甚麼夫人的待女,當下性命應是無虞。那兩人口中所言的胖子,恐有七八分便是阿福。他二人都困在這當中,自己又受了傷,這可如何是好?不管怎麼樣,還是先尋着花花再說。
她心中計較已定,吸了口氣,朝正堂走去。
堂中空間倒算敞亮,一個佝僂的老頭正清點着手頭的貨物,抬眼見水清,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怎的讓我等了這許久?不是說了讓快些拿來麼?”
水清估摸着這是所謂的“李頭”,壓低了頭,故作驚懼:“是小的錯了。剛見了夫人房裏的丫頭,要討些紅燭去給夫人點亮,小的說這是李頭急用,拿不得,因而費了些口舌,也在路上擔擱了些時間。您大人有大量,還包涵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