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衫
夜深了,豆兒大的雨點朝下滴落時,彷彿要將馬車棚頂打穿一般。
檀姻身上依舊裹着遇燼的大氅,如今周圍沒了血腥味,這衣衫也彷彿漫着淡淡清香。
她屏息淡嗅,想着大約是自己的錯覺。
車窗外,偶有一聲與雨滴不同的聲響,檀姻撩開車簾,朝外探頭瞧着。
街巷裏,男人一身蕭蕭白衫,長袍下襬沾着泥水,肩披斗笠的撐着傘站在原地目光如炬,素日裏俊逸至極的面龐中,此時挾着幾分憔態。
檀姻朝他勾了勾脣,便放下了車簾。
桑璟許是聽了羌兒的報信兒,這才迢迢趕來。
她方纔不敢多留意一眼,畢竟左承澤正坐在她的身前,她細聲柔語,“今夜的雨,應當是入秋以來,最大的一次了吧。”
左承澤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溫潤,他抬手幫她攏了攏衣袍,“一角山昏秋欲晚,滿窗葉戰雨來初,秋日便是如此,先前便有了預兆。”
檀姻目露不捨,“不知今日和小將/軍一別,又是何時才能相見了。”
“我予你的長哨可有收好,若是在他的人手中遇見危險,我會尋去接你。”左承琰溫潤說着,他的視線又挪到了她的大氅上,“遇燼這衣衫,繡的五蝠捧虎,許是想仿民間的五蝠捧壽,只學了半段。”
檀姻低眸瞧着,龍虎蛇鼠,應有盡有,“一屆莽夫而已。”
到了西城門門口,馬車遠遠的便停了下來,城外懸掛的人頭被雨水沖刷,個個面目猙獰,地上的血水形成一道暗紅,倒像是閻羅門的分界線。
左承琰騎上馬,將她拉與身前,馬匹一躍而起,朝着城門外奔去,馬蹄越過血腥之處,離城門不遠處,他一把將檀姻丟與草裏。
草中落的枝杈,將她身上又刺破許多傷口,馬匹轉身之際,後蹄又踢上她的胸間。
檀姻一口鮮血湧出,頓時倒地不起。
左承澤怒指着她,“沒用的東西!”
他揮袖而去,檀姻瞧着他的身影,只覺得他的演技拙略的厲害,不過遇燼本人又不會在此,哄騙那些小嘍囉們,倒是足夠了。
她如今何嘗不是在賭。
被雨水衝了一夜,一個嘍囉兵都未瞧見,傷口火辣辣的疼痛,她終究是抵擋不住,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之時,朦朧之中,她瞧見周圍有些許人影攢動。
“宗主的大氅?”
“這女子……”
“別救,這定是昨日被宗主拋出來的奸細,被豺狼吃了纔好。”
“昨夜我瞧見是京城人士將她丟出,此時需不需上稟宗主?”
“已經有人去了,但宗主未發話,咱幾個也別多管閒事。”
“倒是可憐了這幅皮相……”
說話之人,聲調又提了幾分,“丟在這裏也是白瞎,還不如哥幾個拉倒樹林裏樂呵樂呵?”
身邊人頓時摩拳擦掌起來,“走!”
檀姻被兩人一頭一尾的抬起,走了約莫二里地,纔將她丟在了一出林叢之地。
她現在渾身癱軟無力,抬眸間瞧見身前幾人寬解褲帶,她頓時有些焦急,“你……你們……”
“醒着的最好了。”嘍囉們更是興奮了起來。
她情急之下,拿出左承琰給予的哨子置於脣間吹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