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支票
膝蓋驟然磕在地上的聲音引得一聲悶響，而尖銳又劇烈的疼痛讓文妤差點眼前一黑。
她緊緊扶着牆試圖站起來。
周圍沒甚麼人，安靜的走廊顯得格外綿長。
“真是麻煩。”
就在文妤不知道第多少次努力讓自己站起來的時候，那個原本頭都沒回應該走到電梯間的男人已經不聲不響地站在她身邊了。
男人伸出一隻手，臉上的表情還是很不耐煩：“起不來了？”
那隻手就伸在自己跟前，文妤甚至能看清男人手心的每一道紋路。
但是，她突然就很想叛逆一把，很想不順這個男人的心願，很想……讓這個男人趕緊滾開。
“啪——”
文妤一下揮開了南澤燁的手：“不用你管！”
她摔倒的時候他在哪？現在又跑來虛情假意地給予幫助？
這次倒是南澤燁有點沒想到，他還以爲按照文妤這樣的性格，利弊肯定分的清楚，卻沒想到這女人，強勢外表之下兀自的執着。
倒也……有點意思。
“別浪費時間了，文小姐。”
文妤似乎聽到了南澤燁的輕笑，但是那聲音太淺了，以至於她去捕捉那男人的表情的時候，那男人就又只剩下了不耐煩和……和一點她看不太懂的情愫。
南澤燁在文妤還發愣的時候，直接屈尊彎腰把她打橫抱起。
文妤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公主抱，緋紅爬上了眼角眉梢，說不清是憤怒還是羞愧。
“你放我下來！”女人在他懷裏掙扎，走過這條走廊的電梯間裏必然會有很多人。
南澤燁走路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語氣裏的不耐煩也少了很多，他問：“你自己能走？”
“……”哦，不能。
文妤不再說話了，她負氣似的把頭埋進了南澤燁的胸口，好像這樣做別人就認不出她了。
南澤燁把她一路抱到車裏，甚至體貼地幫她繫上了安全帶，當然，換來了文妤有史以來第一次跟他說的“謝了”。
他忽然就很想看到這女人還有甚麼是隱藏在那強勢的氣囊之下。
副駕駛上的文妤半磕着眼睛，膝蓋上的疼已經不那麼劇烈了，胃裏也不再那麼翻江倒海，文妤放鬆了身體——在她潛意識裏她的確是放鬆的，但是南澤燁卻看到了她緊緊抓住安全帶的左手。
很用力的抓住，像是在隱忍承受甚麼似的。
這讓正準備踩下油門的男人略微有一點猶豫。
他的這麼一個小小的猶豫立馬召來了文妤探究的目光。
文妤的眼睛剛剛哭過，眼眶紅紅的，臉上的紅暈也沒完全消散，南澤燁挑了挑眉。
“怎麼了？”文妤輕聲問道，她語氣裏帶着點沙啞，在狹小的空間裏竟然格外動聽。
看了文妤半晌，男人緩緩搖了搖頭，他彷彿找回了自己紳士優雅的面具，又帶上了昨天那種溫柔體貼的語氣：“開車回去，你的胃受得了嗎？”
聞言，文妤垂了眼眸，回答道：“沒關係的。”
她不打算再拆穿這個男人喜歡披着紳士氣囊裝模作樣的表現，只想快點離開這個男人，哪怕……讓自己受一會兒委屈，她忍了。
車子發動，引擎的轟鳴聲在車廂內聽的不甚真切。文妤抓着安全帶的手更用力了。
南澤燁也許是良心發現也許是脾氣過了，總之他又僞裝成了那個新聞報紙上都歌頌的國民老公。
他溫柔體貼地把車速降低，又打開了空調，車子裏除了氣氛有點詭異以外，一切都顯得很安詳。
這次文妤的身子也很給面子，一路上強忍反胃噁心，竟然也沒有叫停車過一次。
直到男人把路虎停在了文妤小區的單元樓下。
“到了，需要我送你上去嗎？”
南澤燁偏過頭去看文妤，他的墨鏡還掛在臉上，但是嘴角卻勾出了一個溫柔地笑容。
文妤驚訝於這一路上竟然沒有記者！
“不用了，我自己能上去。”文妤解開安全帶，她比誰都清楚，南澤燁現在的溫柔不過是個假象。
當然，南澤燁雖然脾氣暴躁，可是他也的確有手腕和手段。
男人從錢包裏掏出了一張早就簽好的支票，他把它遞到文妤的面前。
“這兩天委屈文小姐了，一點補償，希望你能忘記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他在笑，但文妤毫不懷疑那個笑容是沒有溫度的。
忘記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呵，他不過是怕她把他的真正性格曝光出去！
離眼睛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就是那張支票，上面有好幾個零，文妤沒細緻地去數，她看着那張支票，搖了搖頭。
“這筆錢我不能收，南澤燁，記者還沒堵我呢，我要忘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可就麻煩了吧？”
文妤自嘲一笑，轉身想下車。記者雖然今天沒有來，但是不代表南澤燁會做虧本買賣……這男人，只會是在醞釀更大的陰謀。
但文妤身心俱疲，她不想猜也不想再反抗。推門的動作才做出來的時候，肩膀就被人猛地往後拽了一把。
文妤整個人往後傾了一下身子。
“文小姐好像誤會甚麼了。”男人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在她耳邊響起，那聲音沒有一點僞裝出來的溫柔，“這筆錢，我說你得收下，你就得收、下。”
南澤燁把最後兩個字的讀音咬的很重，文妤被他桎梏着肩膀，不得不再次轉回身子來面對南澤燁。
每個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文妤也一樣，更何況她現在不舒服，一點火星恨不得都能燎原。
“好啊，你給我吧。”她挑釁地說。
南澤燁墨鏡下的眼睛有了點探究的意味，他沒多說甚麼，慢條斯理地把支票放到文妤伸出來的手上。
文妤一把把支票攥在手裏：“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就走了。”
她的語氣難得帶上了點孩子氣，好像那個溫吞的保護殼終於敲碎，露出了裏面柔軟的內心。
真是有意思。南澤燁今天第二次這麼覺得。
但是，他說：“不送。”
車子從新啓動，文妤推門下了車，可是她沒有徑直上樓，而是繞到了南澤燁的車窗那邊。單向玻璃讓她看不清車裏的男人是不是正在看她——
文妤揚手把支票撕了個粉碎，又對着車窗做了個挑釁地表情，這才把手裏的垃圾扔在了單元門口的垃圾桶裏，揚長而去。
這一幕原封不動地印在了南澤燁的眼睛裏，他降下了車窗，想對那個離開的身影說句甚麼，但最終甚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