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們離婚吧
“顧小姐,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您最多還有一年的時間……”
我蒼白着臉,嘴脣因爲過於乾涸而顯得乾裂:“你……再說一遍?”
醫生說:“頻繁的懷孕墮胎,已經導致器官衰竭,只有一年了,顧小姐要自己做好準備。”
醫院是傅家的產業,但凡是傅家的人從不稱呼我爲傅夫人。
因爲對傅寒深來說,我不是他的妻子,儘管結婚證上寫着我和他的名字,可他依然有辦法,讓外界不知道傅夫人的存在。
小腹絞痛的厲害,額間冒着冷汗,我強忍着心口的那抹疼痛,問:“他知道嗎?”
“傅先生還不知道。”
“顧小姐!你幹甚麼?不能撕!”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渾厚的聲音,帶着男性特有的磁性,不怒自威:“吵甚麼。”
我手底下的動作一頓,看向傅寒深,無論是甚麼時候,他的眉目都沒有爲我舒展開過,他傅寒深是大多數這個年紀的女人夢想着的男人,商業霸主,叱吒風雲。
曾經的自己卻妄想能夠舒展這樣一個人的眉眼,真是荒唐,太荒唐了……
傅寒深的嗓音低沉:“你,滾出去。”
“是,先生。”
傅寒深緩緩走了過來,我知道他想要搶過已經被我撕成碎片的檢查報告。
如果傅寒深知道我將不久於人世,也只會覺得我更加罪有應得,他早就巴不得我死了。
我躲開了傅寒深伸過來的那隻手,他的手就僵硬在半空,眉頭皺的更深:“你在撕甚麼?”
我抬眼看他,他的眼睛裏倒映出我的瞳孔,一雙黯淡無光,冷的像是冰一樣的眼睛。
我自嘲:“我撕甚麼,傅先生不知道嗎?傅先生,一次又一次親手拿掉自己孩子的感覺怎麼樣?”
“顧安然!”
傅寒深的那隻手拉扯着我從病牀上重重的摔了下去,在冰冷的地板上拖拽着。
扼住我手腕的那隻手生疼,纔剛剛打掉孩子,我只覺得小腹疼得厲害,嘴脣也越發的白了。
傅寒深掐着我的下顎,一雙眼睛裏盡是漠然。
他冷聲道:“你不配懷有我的孩子。”
我盯着他的那雙眼睛:“我不配,沈雪才配嗎?”
他抿脣,說:“她和你不一樣。”
“是嗎……”
我就這麼看着他,像是在質問我和她究竟有甚麼不一樣。
傅寒深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些,緩緩地吐出了兩個字:“下賤。”
下賤?
原本我也是一個千金小姐,天真爛漫,以爲全世界都是善良的人。
十七歲的時候,顧家破產,我是被迫從一個千金小姐,淪落到去酒吧那種地方打工。
傅寒深口中的下賤,形容的真是恰當。
“覺得我說的難聽麼?”
傅寒深的眼底裏藏着的憎惡幾乎要將我整個人淹沒,可更多的是漠然。
我從來不怕他恨我,更不怕他厭惡我。
我最怕的就是這種眼神,在傅寒深的眼裏,我連被他憎恨的資格都沒有。
對他來說,我只是一個出氣筒,更談不上是他的女人,也沒資格和沈雪相較。
“顧安然,你這條命是我救的,你敢背叛我,給我下藥,讓老爺子逼迫我娶你,你就該知道自己的下場是甚麼。”
“我倒真的很想知道,你爲甚麼給我下藥?爲了傅家的財產?爲了傅夫人的名位?爲了重振你們顧家?還是,爲了我傅寒深這個人?”
他一字一句,句句帶刺,針針見血。
顧家和傅家是世家好友。
三年前我淪落那種境地,一再想要自殺了事。
傅寒深把我救走的時候,溫情款款,把我當做寶貝一樣呵護備至。
那個時候他叫我安然,因爲沒有護照,傅寒深時常會給我帶從國外買來的禮物。
我在傅家有的時候幫傭,有的時候替他熨燙西服。
晚上的時候準備好晚飯,等他下班回來。
但凡是我想要的,傅寒深都給。
偶爾會撒嬌,傅寒深會輕輕撫摸着我的頭髮,用那種近乎寵溺的眼神看着我。
老爺子讓我給他下藥,說他早就想要娶我,只是不敢說出口。
我信了。
我仰望他的那雙眼睛裏含着淚水,哽咽的說:“我以爲你愛我。”
他看着我的那雙眼睛,距離很近,聲音很沉:“我……從來不愛你,如果不是你和老爺子的步步緊逼,我不會失去小雪,你說你愛我,可你讓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承認吧顧安然,你只是愛錢。”
傅寒深戳着我的心口,一下又一下:“我會要讓你知道,逼迫我的下場是甚麼,你既然喜歡懷孕,那我就讓你一直體驗下去。”
沒有麻藥,沒有安全設施。
兩個月一次的檢查,只要懷孕,立刻打掉。
這兩年我幾乎習慣了他所有的無情。
我的那顆心沉了下去:“對,你說的對,我就是愛錢,你總是能一眼就看穿我。”
傅寒深伸手去擦拭我眼角的那滴眼淚,幾乎是下意識的舉動。
從前他也是這樣擦掉我眼角的那滴眼淚,他最不喜歡女人哭。
我看他,就像是又看到三年前他第一次安慰我時,手足無措的樣子。
只是現在,傅寒深已經不會用那樣的眼神去看我了。
我的那滴眼淚被他用手指抹去,我抓着傅寒深的那隻手,說:“傅先生這雙手也不知道碰過多少的女人了,我又怎麼會愛上一個這樣的男人呢?我也沒這個資格不是?”
傅寒深的目光又冷了幾分,他將手抽了回去,速度很快:“記清楚自己的身份,靜養的這幾天,我不希望在傅家以外的地方看見你。”
“有區別嗎?反正你也不會回家。”
我勉強撐着地站了起來,下面似乎已經開始流血了。
他背對着我,語氣生冷:“今晚我會回去。”
傅寒深前腳準備離開,我扶住病牀的欄杆,喊道:“傅寒深!”
他的腳步停頓了,回頭看我,像是再看一個陌生人。
我和他對視着,直視着他這樣的眼神。
檢查結果都沒能在一瞬間將我擊垮,可他的一個眼神,卻能讓我徹底崩潰。
我攥緊着牀邊的欄杆,骨指發白。
病房裏安靜的似是能夠聽到風颳在玻璃上的聲音。
我的呼吸一滯,聲音出奇的穩:
“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