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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此曲長安,只你一人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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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隨意擒了枚白子,擺在棋盤上空餘的位置,他緩聲笑道:“公主,此路不通。”

她微紅臉,“我,我不會下棋,不過要是你喜歡下棋,日後我便招些有才學的幕僚入府,讓他們陪你好麼?”

她又握住了冰涼的手,微微蹙眉,“天這麼冷也不多穿些衣裳。”

“長安,你有甚麼喜歡做的事都告訴我,我會的就來陪你,不會的就尋人來陪你,這樣就不會覺得孤獨了,成嗎?”

嗓音近乎討好。

白衣修長的身影目光深邃,似看穿了她一般,讓她無所遁形,宋玉綽不由轉了個話題,“今日是中秋節,晚上我需得進宮赴宴。”

“……”這似乎不是個甚麼好話題,但她終究抓回了重點,十分認真道:“晚上我會求皇兄同意我們的大婚,讓他頒旨……你…將是我唯一的駙馬。”

你將是我唯一的駙馬,這大約是一個公主能說出最動聽的情話。她霎時間心跳加速,白淨清秀的臉頰也染着微紅。

謝長安的目光也定定落在她身上,說不出是深情還是深邃。

他又喉結一動,修長的身影突然隔着棋桌欺身過來,觸在她紅脣上,“靜候佳音,殿下。”

男人低沉的聲音如泉水一般流淌過她周身。

宋玉綽突然想到,他隻身來了上京,從前只聽過他的名揚大戚的名諱,卻從未知道他的身世,連皇兄都說他神祕。

她不是疑心,只是覺得,他要真是一個人活在這世上,無親無故,未免也太過寂寞。

她握住他的手,暖暖地想着,如今有她。

用過午膳,她又同謝長安待了一會兒,他在院中撫琴,琴聲戛然而止,突然抬眸看向她,“公主……當日若不是這琴音,你我會相識麼?”

他分明丰神俊朗,是個堅毅的男子,但他每次撫琴都會讓人覺得分外寂寞。

宋玉綽停下了替他剝栗子的手,柔柔看他:“只要你是謝長安,我總有一天會聽到你的琴音,我如此喜歡你,也不只是因你擅琴。”     

“某一日我從沉仙閣回來,夜裏躺在牀榻上,滿心滿腦都是你的影子,害我不能入睡,那時就醒悟過來,我一直在等的人,就是你了。”

前世,宋玉綽一心執着於搭救自己性命的男孩,以一塊羊脂玉佩錯認連庭,對他百依百順,墮入深淵。

是以重生後,宋玉綽也曾堅定要將恩情與愛意區分開來。

可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陷給同一人。

她後來再見到謝長安,便是在沉仙閣舞樂的高臺上,一眼認出了他腰間繫着的羊脂玉佩。

很快一名身形瘦削的琴師前來討要,這東西並不貴重,謝長安不吝贈予。

宋玉綽忍不住阻止了他,也許,是從那時候,命運已在悄然轉變。

謝長安註定成爲她的劫。

剛剛那樣一番表白心跡的話,也如此露骨,她一字一句,認真講給他聽,再也沒有躲避,投在白衣身上的,是安穩堅毅的眼神。

重活這輩子,她發誓自己會護好謝長安。

前世玩弄她於鼓掌,危及皇兄,禍亂大戚江山的連庭,也必然不得善終!

謝長安聽完這襲話,腦中彷彿思索了甚麼,忽地沉眸一笑,山河失色。

錦袖拂過長琴,一掌肆意輕落弦上,一指熟悉地勾了根絃線,嗓音沉沉,眉目莊嚴,“這首曲子名喚《長安》,我從未彈與其他人聽。”

一節音起,琴音走勢磅礴,蕩人心絃,宋玉綽欲放回案上的栗子險些滾落了滿地。

被綠漪在閨房中喚起時,宋玉綽恍惚憶起自己方纔做了個夢。

夢中有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明亮灼目,耀眼的殿中有方金色的錦塌,錦塌上側躺了個白衣飄渺的男子,眉目如峯,俊眸微闔,似在小憩,沉靜安然之態。

宋玉綽想,這是座世間最輝煌的金殿,圈住了她的琴師。

綠漪道,“公主,您需得梳洗了,馬車在府外候着呢。”

宋玉綽揉了揉眉心,“長安呢,那些膳食點心可都送去了麼?還有沉仙閣的那位張畫師……可去請了?”

她只是聽聞從前他在沉仙閣時與這位畫師頗有些交情,便吩咐人去將畫師請來,今日是團圓的佳節,她並不想讓他心裏冷清。

綠漪爲她綰着髮髻,嘴邊支吾道:“本來是要去接的,樓武在迴廊碰見了謝琴師,不對,碰見了未來駙馬爺,便多嘴了幾句。”

“後來駙馬爺說,無須做這些事,便將樓武攔下了,樓武本想回稟公主,但公主又尚在休憩,只好作罷……”

綠漪垂下頭,彷彿等着宋玉綽的責罰,但宋玉綽只是神遊着,不言不語,半晌醒過神來,又細聲對綠漪道:“時辰不早了,便梳個簡單些的髮髻罷。”

半個時辰後,宋玉綽裝扮完畢,穿一身緋紅鸞鳳繡裙襯得神采奕奕,她臨出發前,又繞道去看一眼謝長安一眼。

她終究放不下他,也因爲今晚待做的事不由得緊張,她想,自己大約還需要他的鼓勵。

待走近他暫住的院落,未入院門便聽得他一聲輕笑如琴音入耳,她頓住,一衆侍女也隨之頓步。

隔着院牆又傳來一名少女嬌俏的聲音,“哥,又這樣說我,你煩不煩。”

少女一頓,又嗔道:“方姐姐也在,你就不知道給我點面子麼?”

她的謝長安,低緩的聲音清晰傳來,一如天邊那輪孤月:“寧笑,你分明已經成年,怎麼還跟孩子般。”

一旁又忽響起一道她熟悉無比的聲音。

屬於沉仙閣閣主方卿卿,人如其名,佳人如斯,“寧笑可不是長大了麼?知曉你在這裏,特意纏着我來陪你過節,不曉得哪裏再去找這樣一個好妹妹!”

宋玉綽只覺得頭有些沉重,大約是髮髻上的釵環置多了的緣故。

半晌她沉默着轉過身去,在綠漪微微震驚的神情中,邁步離開。

恢弘的公主府外早早停好了華貴的馬車,車伕爲她放下矮凳,綠漪小心翼翼地扶她踏上去。

掀開錦簾時,她回望了公主府一眼。

那一眼彷彿要將層層院牆中那一方白衣望穿,最後緋色鳳影終是俯身鑽進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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