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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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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在小小的驚恐過後,沈聽瀾目光凝聚在桌上那被白玉壺裝着的美酒上。

酒香酣純,入口綿長濃烈。

好喝得沈聽瀾恨不得將舌頭吞掉。

從白遠濯私庫裏偷來的貢酒,普天之下只有皇室享用得起的貢酒,能不好喝嗎?

沈聽瀾語速極快,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快,把酒藏起來!”

她怎麼就好死不死挑今天偷酒喝?

“啊?藏哪裏?”

“藏哪兒都行!”貢酒是白遠濯得了聖心聖上賜下來的,上輩子一直被白遠濯供在私庫,不許任何人動。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偷喝了......

沈聽瀾有點心虛。

但轉而又淡定下來,她兢兢業業管理白府多年,這幾杯酒拿來當報酬都顯淺薄。

老丞相病了,靜心修養,不理朝事。白遠濯作爲他的閉門弟子,連帶着也清閒下來。

探望完恩師後,白遠濯便回白府,來來回回的巡視白府各處。

高冠正服,氣宇軒昂。

像一隻威風凜凜的獅子,巡視自己的領地。

巡視白府一事,閒暇之餘白遠濯也是做的。但他從不踏進湫水院。

今日不知爲何,他腳下一拐,竟直直踏進湫水院中。

白遠濯帶人踏進臥房,風中飄來一縷酒香,酣長綿遠。

略帶幾分熟悉。

見白遠濯停步皺眉,似有所思,沈聽瀾按下砰砰直跳的心臟,笑盈盈的給他見安。

只喝得酒太多了,沈聽瀾蹲下身子就起不來,險些當場給白遠濯跪下。

好在聽夏順勢將她攙起來。

沈聽瀾偷偷的拿餘光掃白遠濯,他眉目清冽得過分,出塵得像個仙人。

“夫人在喝酒?”他開口了,上下脣瓣一碰,與模樣不符的溫潤嗓音,周雅沉着。

“沒喝。”沈聽瀾腦子昏昏的,她晃了晃腦袋,板着臉堅定自己的立場。

謊可以撒,面子必須要。

尤其是在白遠濯面前。

聽夏忍不住在心中嘆氣。主子啊主子,任誰都能看出來您喝了酒。

還喝了不少!

白遠濯神色淡淡,看不出是甚麼情緒。他微微偏下頭,褐色圓桌桌面拋了光,水亮水亮的。

連個桌布和茶具都沒有。

一聲驕矜的貓叫,從架子牀上傳來,沈聽瀾背過身去,見她養的甜甜在微微鼓起的牀鋪上蹭來蹭去,牀兩側的賬紗被妥帖收起,賬中一切清晰可見。

沈聽瀾心下複雜。

“甜甜,到這兒來。”沈聽瀾伸出手,柔聲呼喚甜甜。

甜甜回望她一眼,墨玉般的黑鼻點旁,六條銀白色的鬍鬚抖了抖。繼而,它一擺尾開始拱牀鋪,直直將薄被拱開,露出底下的白玉壺和小盞來才停下。

咪的一聲,抱着小盞滿足的舔了起來。

揶揄的輕笑聲在背後響起,繼而是問話:“沒有喝酒?”

沈聽瀾面不改色,“甜甜好酒,作爲主人我給它喝些酒,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只是甜甜要喝酒,沈聽瀾又何必多此一舉,將白玉壺和小盞都藏起來?

“小酌幾杯,又有何不可?”白遠濯的神色仍是和緩的,他的笑來得快也去得快,那份沉着卻是不變的。

小盞裏的酒被舔乾淨後,甜甜又將目標瞄準了白玉酒壺。

狗的鼻子靈敏,貓也差不到哪兒去。

它舔舔爪子,一下將白玉酒壺拍落到地上,咕嚕咕嚕就滾到了白遠濯腳邊。酒水灑了一地,滿室溢開酒香。

甜甜睜大了眼睛,無辜的望着酒壺。

沈聽瀾瞪大了眼睛,不善的盯着甜甜。

她肖想了兩輩子的貢酒,就這樣被甜甜禍害了!

白遠濯拾起白玉酒壺,掃過白玉壺上貢酒的標誌,那份好似骨子裏帶出來的沉着也褪。去大半,隱隱有幾分慍怒:“御賜貢酒,誰準你動的?”

這個男人對御賜之物有着極強的供養欲,上輩子甚麼玉如意長躍弓等御賜之物擺了滿滿一大庫,不見他用過,卻不許人動,只有宗祀時,御賜之物纔會被奉在祠堂裏,供人敬仰。

沈聽瀾知道自己這時候應當認錯,只要她好聲好氣的認錯了,白遠濯就不會計較。

一如從前。

可她沒有。

早已下定了決心要擺脫上一世的種種桎梏,再淪陷在討好白遠濯的泥沼裏,連她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沈聽瀾不知道自己爲甚麼能重來。

但是她知道,自己這僥倖得來的年華,絕不是用來重蹈覆轍的!

她迎着白遠濯銳利的目光,雙手相覆,不卑不亢的反駁:“這御賜貢酒是夫妻共同財產,我有權處置。”

白遠濯眼皮往上一抬,跟沒見過沈聽瀾似的,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遍。

甜甜琥珀般剔透的兩顆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白遠濯,身子弓成一條線,像繃緊了的琴絃。

房內起伏着各自的呼吸聲。

沈聽瀾眼角酣紅暈開,瀲灩至臉頰。她瞅了瞅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白遠濯,忽然做出了個叫人喫驚的舉動。

只見她一個越步站到圓凳上,反轉了身高的差異,自己成了居高臨下的那一方。

“主子!小心!”

沈聽瀾對聽夏的驚呼充耳不聞,颳了白遠濯一眼,直呼白遠濯名諱。

“你對外面的人大方…嗝,對妻子卻嗝…嗝......嗝!”接連幾個酒嗝,害得沈聽瀾血氣上湧,滿臉漲紅。

身高差距營造出來的氣勢,又蕩然無存了。

她惱得閉緊了嘴巴。

出師未捷身先死,萬般籌謀跌腹中!

白遠濯笑了笑,沒了兇相。

他讓聽夏扶了沈聽瀾下來,對沈聽瀾說話時詭異的和顏悅色,“你喝醉了。”

“我沒醉。”沈聽瀾聞言嚷嚷一聲,又打了個酒嗝。

這番作態,要叫別人信她沒醉也是不可能的。

與個酒鬼糾纏,不符白遠濯的脾性。他將白玉酒壺拋給身後跟着的白曲,要他放回私庫,而後接下了腰間的玉佩,轉手放在桌面上。

“葉府陋事,夫人處置得好。”

他頓了頓,才接着道:“日後保持。”

便走了。

沈聽瀾凝着白遠濯遠去的背影,神態可稱平靜,她同聽夏說話,詞句也有條理:“着人來收拾屋子。”

“主子,您沒醉?”聽夏呆呆的看着沈聽瀾,片刻後笑容乍現,“主子原是在裝醉?”

“不裝醉,怎麼平息白遠濯的怒火?”

白遠濯慣愛以理服人,對於那些不知道理的人,是不屑於計較的。

沈聽瀾抬了抬眼皮,一股子懶意,甜甜也伸了個懶腰,慵懶的趴坐在牀上。

主寵二人,如出一轍。

聽夏心下一震,也不敢越界去看沈聽瀾了,她雙手交握放在身前,低着頭問:“主子,這玉佩要收起來嗎?”

那玉佩上雕出了鷹翔之相,栩栩如生,見之心生蓬勃浩氣。

沈聽瀾無端的笑了一聲,“是個好東西,掛到房樑上去鎮宅。”

聽夏愕然。

捋着甜甜的毛,甜甜舒坦得仰着頭眯着眼叫。沈聽瀾手在動,心卻想着白遠濯方纔說的話。

前世今生,這是白遠濯第一次誇她。

白遠濯此人,雄韜偉略有,實幹纔能有,卻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兒。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聽瀾提着心過了幾日,在春柳一臉幸災樂禍進來報信時,心落到了實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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