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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回憶,又錯又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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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無緣無故的相似嗎?他不信,這之間必定有甚麼聯繫。

  後來,秦所依每次都要到陳牧家裏喫飯,不到一個月,她有雙下巴了。嚇得秦所依在寢室裏大哭。她不是愛美,只是小時候的記憶太恐怖,她害怕發胖。雖然傅羽修不在她身邊了,但他殘忍的手法在秦所依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加上陳牧頂着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秦所依稍微想象一下,就感覺傅羽修在身邊。她跟陳牧說:“容我一個月先減減肥,一個月後再去你家喫。”

  陳牧很想朝她翻白眼,覺得她真是多此一舉:“怕胖就別到我家喫。”

  一般人聽到陳牧這話,稍微有點臉皮的人都會知難而退,但秦所依非一般人,她根本聽不懂陳牧的另一層意思,她只聽懂了字面上的意思。她說:“沒事,瘦了就可以吃了。”

  “……”陳牧沒脾氣了。

  秦所依減肥不只是餓肚子,還要運動。她的室友見她這麼不要命,都在背後議論她,說她不和陳牧一起回家了,肯定是女爲悅己者容。這個詞被秦所依偷聽到,她其實聽得懂。當初她被傅羽修逼着減肥,那個瘋狂勁,爺爺就揶揄她,說她女爲悅己者容。秦所依還特意問爺爺,這是甚麼意思。爺爺很籠統地說爲了傅羽修而減肥,注重體型。

  而她現在減肥……也是爲了傅羽修。所以秦所依非常贊同室友的談論,玩命地點頭,還附加不能再贊同的聲音:“是啊是啊,你們真聰明,這都知道。”她這樣,倒是把背後議論她的室友弄得很不好意思。

  秦所依減肥這個月,平時都是在學校操場上跑步。有一天她想去買文具,就順便跑步過去。在她路過一個麪店的時候,透過透明玻璃,她瞧見陳牧身上繫着圍裙,俯着身子在擦桌子。秦所依進去後,點了一碗牛肉麪。陳牧見了她比較尷尬,送了面上來,就直接走了。

  秦所依確實餓了,面很快就見底了,準備結賬。秦所依從口袋裏摸出錢。她在國內,甚麼都沒有,只有錢。媽媽另嫁的家,不是她的家。繼父對她很不錯,給了她好多好多錢,她的生活費是別人的好幾倍。但她想要的是像陳牧一樣的家。雖然也沒有爸爸,卻有一個對他無微不至的媽媽。兩人相依爲命,這樣多好!

  秦所依把錢遞給陳牧。整整一百元大鈔票。陳牧接過,讓她稍等,他去找錢。秦所依說:“不用了,其他算小費。”

  陳牧愣了愣。秦所依卻朝他笑眯眯。陳牧的臉越來越沉了,他把一百元丟在她身上,不客氣地說:“你走。”

  剛剛還好好的,秦所依不明白陳牧的態度怎麼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愣愣地問:“你怎麼了?”

  “你以爲你有錢就了不起嗎?我又不是乞丐,需要你施捨?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你走吧,我最討厭你這種以爲有錢就趾高氣揚的大小姐了。這頓我幫你付。”陳牧厭惡地看着她。

  陳牧那個厭惡的眼神彷彿一把利劍,直插秦所依的心臟,她回身想拉住陳牧,卻被陳牧狠狠地甩開了,陳牧再次警告她:“我們不可能做朋友了,大小姐。”

  “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從小在國外長大,國外有給小費的習慣。”

  “不需要。”

  “陳牧!”秦所依繼續拉陳牧。

  陳牧再甩。秦所依又拉住他。陳牧接着甩,一來二去,陳牧對秦所依吼了一聲:“你怎麼這麼討厭啊!”

  這一聲吼,秦所依鬆開了拉住陳牧衣角的手,不怎麼哭的秦所依被弄哭了,她哽咽地說:“陳牧,對不起,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真的沒這個意思。”由於動靜太大,招來坐在收銀臺看電視的老闆娘。

  陳牧沒想到平時笑眯眯的秦所依會被自己弄哭,又見老闆娘來了,一下子手足無措:“你哭甚麼啊?我又沒欺負你。”

  “可是你不要我了。嗚嗚。”秦所依像是受到天大的委屈,眼淚掉得更猛了。

  “……”陳牧見老闆娘露骨的探究,很是無語秦所依的措辭,他拉她到門外,盯着秦所依快哭崩潰的臉,見她沒有停的趨勢,投降道:“好吧,好吧,我們和好。”秦所依的眼淚就像水龍頭忽然擰緊,滴水不漏。

  “你……”陳牧可以判斷,剛纔做戲成分太高。

  秦所依好像知道陳牧要說甚麼,委屈地撇撇嘴:“我是真傷心。我在這裏一個朋友都沒有。要是失去你,我都不想活了。”

  “……”陳牧覺得以後還是好好教她怎麼說話吧。雖然她說話正常人能聽得懂,但太有歧義了。

  明眼人都能猜到。陳牧不敢往那方面想,他和秦所依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的。一想到自己的家境,陳牧內心的自卑就像火山爆發一樣猛烈。要是,他家境優越那該多好?

  麪店,成了陳牧與秦所依一個不能說的祕密。秦所依瘦後,晚餐都是在麪店解決。麪店不忙的時候,陳牧教秦所依“基礎漢語”,效果非常顯著,但僅限於語文成績提升,至於秦所依的語言能力,還有待加強。

  時間過得很快,秦所依叫陳媽媽娘叫習慣了,陳媽媽久而久之還真承認了秦所依的身份,對秦所依跟陳牧一樣好。這讓秦所依很驕傲,常常對陳牧顯擺,陳媽媽怎麼怎麼對她好。陳牧對此嗤之以鼻,非常不屑。比如,陳媽媽做了燒餅,一人兩個,秦所依的燒餅餡兒多。比如,陳媽媽給兩人一人織了一副手套,秦所依的手套用的毛線比陳牧的要多些。比如,陳媽媽給陳牧買東西的時候,都會給秦所依買一份。陳牧覺得這些屁大點的事,秦所依也拿來炫耀,也不嫌丟臉。

  兩人團結友愛地到了高考。陳牧的成績相當不錯,秦所依被語文拖後腿,並不是很理想。秦所依對於考甚麼大學無所謂。她媽媽早爲她鋪好了路子,她走藝術路線的。秦所依直接就填了A市戲劇學校,毫不猶豫地交給了老師。陳牧笑了笑,也開始填自己的志願表。他寫下——A市戲劇學院。

  當錄取通知下來後,秦所依如願被A市戲劇學校錄取。她沒能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媽媽。因爲媽媽和繼父還有弟弟妹妹一起出去旅遊了。本來安排裏有帶秦所依的,但秦所依自己不願意去。沒別的意思,就是和他們不熟,不想湊熱鬧。

  她只能把這份喜悅與她唯一的朋友陳牧分享。誰知,陳牧忽然拉住她的手:“我們考上同一所大學了耶,多大的緣分啊?不做我的女友枉費這段緣哦!”

  秦所依傻了,陳牧卻握得她非常緊,抱怨道:“到底願意不願意?”

  秦所依看到他這張臉,忽然想到再也沒聯繫的傅羽修。不知道爲甚麼,看到這張臉,她就答應了。爲甚麼不答應?她認爲傅羽修是世上最好看的男生。陳牧不僅有傅羽修的臉,還是比傅羽修好的人。她賺到了。

  收取錄取通知書那天,秦所依成了陳牧的女朋友,且第一時間告訴了陳媽媽。陳媽媽好像早就料到一樣,沒有明顯的驚訝。

  兒子的心思,她早看在眼裏了。

  秦所依家住城西,陳牧執意要送秦所依回家。秦所依堅持了一會兒就沒再堅持了,兩人沒趕上末班公交,最後只能打出租車回去。兩人坐在後排,秦所依從書包裏拿出前幾天繼父送給她的最新產品MP4。陳牧知道這東西,比MP3高級一點,價格卻高好幾倍。他MP3都買不起,何談MP4?秦所依把一隻耳機塞到陳牧的耳朵裏,另一隻則塞在自己的耳朵裏,聽歌的同時,把頭枕在陳牧的肩膀上。

  秦所依不聽國語歌,她記不住歌詞,覺得歌詞繞口。然而,陳牧聽英文歌也是這種情況,所以陳牧也不聽英文歌的。

  或許他錯了。以前他都明白,自己和秦所依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愛情衝昏頭後,現在冷靜下來,有些後悔今天的衝動了。

  陳牧側着腦袋,蹭了蹭秦所依的頭髮,手往外伸了伸,握着秦所依瘦小沒肉的手。秦所依睜開眼,故作驚訝地笑嘻嘻說:“哇,第一天就牽手了!”

  陳牧用另一隻手推了推她的腦袋,警告她少得意。

  秦所依還是笑嘻嘻的,很是燦爛的樣子。

  陳牧看着秦所依的樣子,嘆了口氣,算了,除了她,還能愛誰?

  陳牧從來沒坐過超過半個小時路程的出租車,他並不知道,坐一趟出租車要這麼貴。城東到城西,一趟下來要八十塊,來回就是一百六。陳牧身上只有五十塊!三分之一都不到。

  當他只能拿出皺巴巴的五十塊,再也摸不出任何一個硬幣的時候,他整張俊臉都充血似的。

  秦所依從口袋裏摸出兩張百元大鈔,一張遞給出租車司機,一張不動聲色地塞到陳牧的手裏。陳牧看着手裏的鈔票,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一把鈍刀不夠鋒利,割在心上反而更痛。

  兩人下了車,手牽手散步。

  陳牧一直沒說話。秦所依試着安慰說:“陳牧,別這樣,這是小事。”

  人沒有選擇家境的權利,比別人家境差,根本就不是事兒。

  陳牧是個十分優秀的人。無論品行、學習成績、體育甚至於長相,樣樣都是出類拔萃的,從而他內心是容不得半點沙子的。家庭條件成了一顆讓人流淚的沙子,不揉,眼淚直流;揉了,眼睛越紅。它是很礙眼的沙子。

  秦所依見陳牧還是不說話,索性抱着他的胳膊,晃着玩。

  不知不覺,兩人就快到秦所依的家了。陳牧遠遠看着前面獨立的大別墅。別墅大門比學校的門還要大,透過鐵圍欄,裏面有參天大樹,還有漂亮的花園。別墅的面積看都不用看,就能猜出起碼有上千平方米。這是秦所依的家!

  陳牧停下腳步,不敢靠近了。

  秦所依抱着陳牧的胳膊問:“怎麼了?”

  “我不過去了。”

  “啊?”秦所依還來不及問,她的耳後就響起一個她太熟悉不過的男人暴怒的聲音:“秦所依!”

  陳牧與身後的男生是面對面的,他先看到了男生,然後……陳牧徹底傻了。

  原本不斷逼近秦所依的腳步,也慢慢地停了下來。秦所依知道,傅羽修也看到了陳牧,世界上另外一個他。與他長得一模一樣,卻過着不同的生活的陳牧。

  秦所依拉着陳牧回頭看傅羽修。當她看見一年多沒見的傅羽修,她愣了一愣。

  傅羽修還是那張禍害人間的臉,只是他一貫喜歡的拉風挑染,這回徹底洗掉了,變成一頭烏黑的清爽短髮,乖乖地貼在額頭的劉海,一下子給人致命的錯覺,這是個漂亮的乖男孩。

  秦所依不禁撇了撇嘴。這張臉生得真是完美,甚麼髮型都好看,而且能把這髮型的特點發揮到極致。傅羽修與陳牧明明是一模一樣,卻能很好地辨別。楊梅頭陽光清爽,有劉海顯得乖。

  “這是誰?”傅羽修先打破了沉默,皺着好看的眉毛,厭惡地看着陳牧。

  突然冒出一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傅羽修先不是驚訝,而是厭惡!他討厭有人與他雷同。

  “我是依依的男朋友。”陳牧古怪地看着傅羽修。

  “男朋友?”傅羽修把尾音提了個調,不可置信地橫了秦所依一眼,“你找了個跟我一模一樣的男朋友?”

  秦所依的第一反應是……眼前這個普通話說得一級棒的男生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講幾句普通話就能憋死自己的傅羽修?

  陳牧不高興地皺着眉頭看傅羽修,他聽懂了傅羽修話的內在意思。

  一直停留在字面意思的秦所依對傅羽修說:“你有眼睛看啊!可不是一模一樣?”

  這話像一把刺刀狠狠剜了他的心臟。

  傅羽修冷哼一聲,盛氣凌人地上下打量陳牧,“窮酸樣。哪有這麼巧的事情?跟我長得一模一樣肯定是照着我的樣子整容了吧?”

  陳牧很想翻白眼,他承認自己很自戀,但沒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不屑地睨着傅羽修:“誰稀罕和你一樣?細皮嫩肉,娘娘腔。”

  “你說甚麼?”傅羽修毫不含糊,一拳打了過去。陳牧沒防備,生生捱了一拳。陳牧也怒了,想回他一拳,被秦所依抱住制止:“陳牧,求求你先回去。他,你惹不起的,別鬧大,求你。”

  “有錢了不起啊,大不了賠他一條命。”因爲窮,就要受欺負嗎?陳牧做不到。

  “秦所依,放開他,我要讓他瞧瞧,到底誰是娘娘腔。”傅羽修紅着眼,咬牙切齒地說。

  秦所依還不瞭解傅羽修?跟他十年可不是白混的。她死死抱住陳牧,哭了起來:“陳牧,你走,我求求你。就算爲了我好嗎?”兩人真的要打起來,傅羽修稍微有點損失,就是地動山搖了。一想到那樣的後果,秦所依就害怕得不行,眼淚止也止不住。

  陳牧見秦所依哭成淚人,只好作罷,可心裏很慪氣。他看出了秦所依眼裏的害怕,他知道眼前這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男生跟自己不同,他和秦所依是一個世界的人,甚至更高。秦所依家門外停了一輛車,這個男生就是從那輛車裏走下來的。他對車有愛好,那種車整個A市只有三輛,只有金字塔頂尖的人才能買得起。

  陳牧憤恨地轉身離開。傅羽修卻不依不饒:“這樣就走了?勸你趕緊整回你原來的容貌,你不配和我長得一樣。”

  “傅羽修,你夠了。”

  “你敢對我兇?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

  陳牧痛苦地捂住耳朵,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的自尊被徹底地碾碎了。他的嘴角還流着血,傷口會很快癒合,可他的心在自己窩囊地轉身那一刻,就再也不會好了。

  很晚了,陳牧接到秦所依打來的電話。秦所依問他的傷怎麼樣了,陳牧輕描淡寫地說:“沒事。”

  秦所依抱歉地說:“陳牧,對不起,我知道我那麼做,你很沒面子。但是……傅羽修你不能惹。他是傅家的獨苗,傅家寶貝得不得了。我記得小時候,傅羽修和人打架,只是膝蓋擦破了皮,明明是傅羽修的錯,傅家非要那小孩向傅羽修道歉。小孩不答應,第二天,小孩家就出現了經濟危機。那個小孩家境比我家還好,傅家卻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輕易捏死。最後小孩哭着向傅羽修道歉,小孩家才得以平靜。”

  “難怪你那麼怕他……呵呵。”陳牧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只覺得自己嘴角的傷口越來越疼,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秦所依語氣弱了幾分:“明天我們去哪裏玩?”

  “不了,我要打工賺學費呢,我下班後找你。”

  秦所依“哦”了一聲,兩人互相道別,就掛了電話。

  那天晚上,陳牧一個晚上都沒睡。他覺得自己的嘴角越來越疼,腦海裏不斷閃現與自己長相如出一轍的傅羽修。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無緣無故的相似嗎?他不信,這之間必定有甚麼聯繫。

  陳媽媽由於是日班廚師,天沒亮就起來了。像往常一樣,出門前會先給陳牧做早餐。今天陳牧起得太早,正逢陳媽媽在廚房給自己做早餐。陳牧呆呆地站在門口,看着媽媽佝僂的背影,心很沉。整個家是陳媽媽撐起來的,日子過得緊巴巴,卻不會委屈他,實在是沒有更多的能力給他過好的生活。他的腦海又迴盪着從豪車裏走出來的傅羽修,胸口就悶得慌。

  “媽。”陳牧啞着嗓子從背後喊了一聲。

  陳媽媽驚訝回頭:“這麼早起來?都高中畢業了,暑假好好休息吧。”

  陳牧抿了抿嘴,欲言又止。陳媽媽看出來陳牧有話要說,笑着說:“想說甚麼?媽媽一定知無不言。”

  陳牧說:“媽,我看見依依跟我說的那個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了。”

  陳媽媽愣住,秦所依不是說,那個人永遠不會回國嗎?

  陳牧接着問:“媽,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一模一樣的人。我和他肯定有甚麼聯繫。他是誰?”

  是啊,世上哪裏有一模一樣的人?除了雙胞胎還能是甚麼?陳牧已經這麼大了,豈是那麼好糊弄的?陳媽媽嘆了口氣,關掉煤氣爐,眼睛乾巴巴地看着陳牧:“你和他是雙胞胎。”

  果然!陳牧繼續問:“然後?”

  陳媽媽覺得隱瞞了十幾年有些累了。她說:“你也知道,媽媽養你一個多不容易啊?哪裏能養兩個?實在沒辦法,就把你弟弟送人了。”

  陳牧皺了皺眉。這個答案,他沒辦法接受,他以爲他是……

  “你弟弟現在過得好嗎?”

  陳牧撇了撇嘴,諷刺地說:“好得不能再好。錦衣玉食,無憂無慮,被寵得脾氣差得要死。”

  陳媽媽沒話說,只是點點頭,轉身又點起煤氣竈,用勺子攪拌小鍋裏的燕麥。她背對着陳牧,語氣很平緩卻透着哀怨:“阿牧,你現在是不是在想,要是當時我選擇把你送人,該多好?”

  陳牧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好像被說中心事,惱羞成怒:“誰稀罕。”說着轉身就衝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低頭攪拌燕麥的陳媽媽默默地落着淚。她知道她委屈陳牧了,明明他也能過上那樣的生活,都是她太自私了,可她真的沒辦法,若是沒有兒子陪伴,她真的一點生存的動力都沒有了。

  高考暑假後,秦所依是不到八點不會起牀的。然而,她的逍遙日子到頭了,因爲大魔頭傅羽修又回到她的身邊了。昨晚不歡而散後,今天不到七點,傅羽修就給她打電話。秦所依睡意矇矓地接起電話:“喂。”

  “秦所依!”

  聽到電話裏傅羽修高亢的聲音,秦所依也精神了,她猛地睜大眼睛,從牀上坐了起來:“傅羽修,你嚇死人了。”

  “你太讓我失望了。”

  “大少爺,我又不是第一次讓你失望了,你還沒習慣?”

  “秦所依!”傅羽修大吼一聲。

  秦所依隔開電話筒,遠離傅羽修的嘶吼,她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聾了。她掏了掏耳朵,把話筒重新放在耳旁,畢恭畢敬地問:“大少爺,你的普通話怎麼突飛猛進?我都跟不上你的語速與力度了。”

  “還不是爲了你?我辛辛苦苦拼命學了一年多的普通話,求我媽求了多久才答應我回國。你怎麼報答我的?一回來就給我驚嚇。找了個甚麼跟我四不像的男人。你喜歡我就直說,我成全你就是了。”

  “傅羽修!”秦所依氣得臉通紅,“我喜歡陳牧不是因爲他長得和你一樣,而是我覺得他好。他比你好一百倍一萬倍。他溫柔懂事,努力生活,樂觀向上,積極進取。他除了外表,一點也不像你。你仗勢欺人,脾氣差勁,生活奢侈無度,臭美不要臉!”

  “嘟嘟……”秦所依還沒罵完,電話已經處於忙音狀態了。秦所依對着電話怒哼一聲,這種聽不得別人說他壞話,只喜歡聽好話的大少爺脾氣最討厭了。秦所依也無所謂傅羽修生不生氣,沒心沒肺地躺下去繼續睡覺。

  一個小時後,保姆敲開了秦所依房間門,告訴秦所依,傅家公子在樓下等她。

  秦所依徹底傻了。該不是打擊報復來了?躲是沒辦法躲了,只能硬着頭皮直面殘酷的現實。秦所依洗臉穿衣下樓,就見傅羽修滿臉高貴端莊有修養地坐在沙發上,右手提着杯把手,左手端着盤子,優雅地品着咖啡。

  秦所依忍不住撇着嘴,表面現象騙死人,外表天使內心魔鬼的混蛋。

  傅羽修瞧見秦所依來了,很淡然地放下咖啡杯:“帶我去A市轉轉。”

  “哦。”秦所依順從傅羽修的毛病沒有改。

  傅羽修把車鑰匙放在桌上。

  這意思是讓她開車?她臉不紅心不跳地闡述事實:“我沒學車,不會開。”

  傅羽修挑了挑眉:“你回國就記得談戀愛?連最基本的開車都不學?”

  秦所依覺得傅羽修就是想跟自己嗆,不理他。傅羽修憤恨地抓起桌上的車鑰匙:“走吧。”

  秦所依看着傅羽修挺拔的背影,朝他吐了吐舌頭。不說話是她的撒手鐧,只要她不說話,傅羽修就不會嗆她。從小到大都如此。有時候秦所依覺得,傅羽修表面上對她頤指氣使,但骨子裏還是很順着她的。

  車庫裏有一輛藍色保時捷跑車,車輪上就一點小灰塵,其他全是新的。秦所依摸着這輛車,不禁感慨:“你的?”

  “嗯,我爸買給我的。”傅羽修淡淡地說着,好像覺得買部跑車並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秦所依撇嘴,無話可說。有時候,她都不知道傅羽修缺甚麼?衣食無憂,要甚麼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他爸爸傅漢明從來不拒絕他的要求,對傅羽修寶貝得不得了。說起傅漢明也當真是大富豪的楷模。雖然是二婚,但對待平民出身的第二任妻子沈溪十年如一日,寵得不得了,從來不在外面拈花惹草。秦所依想,對傅羽修大概也是愛屋及烏。

  傅羽修開車很穩,技術非常過關。秦所依其實以前在國外就領教過了,她一點也不懷疑傅羽修的開車技術。傅羽修十三歲就讓司機教他開車,雖然每回他開車的時候,司機都會在他旁邊指導觀察,但幾乎沒出過問題。五年下來,傅羽修也算個老司機了。

  傅羽修把整個A市轉了一圈,瞭解了個大概。因爲路過了一處水窪,車身濺了一身水,有潔癖的傅羽修要去洗車。

  秦所依萬萬想不到,在洗車行,遇見了打工的陳牧。她和傅羽修從跑車上下來,陳牧穿着雨鞋和膠皮圍裙走了出來,本來嘴角掛着禮貌的微笑,但看見他們兩人,陳牧的臉立馬沉了下來。

  秦所依不知道這是陳牧打工處,很意外。傅羽修挑眉看了下眼前與他長相一樣,氣質相差甚遠的陳牧,不屑地哼了一聲:“洗車。”說着把車鑰匙扔給陳牧。

  陳牧抿着嘴,沉默地與傅羽修擦身而過,瞧都沒瞧一眼秦所依。

  秦所依知道陳牧生氣了,忙靠過去,陳牧卻躲開了,禮貌回答:“小姐,我身上髒,勿靠近。”

  “陳牧。”秦所依委屈地看他。陳牧無動於衷,拿着手裏的噴射槍給車身噴洗車液。傅羽修這時飄來一句:“好好洗,我會給很高的小費。不過你要小心點,這車很貴,壞了你賠不起。”

  “傅羽修!”秦所依朝傅羽修吼了一聲。傅羽修冷哼一聲:“還待在那兒做甚麼?打擾別人工作?去咖啡廳等。”

  說着自己轉身先去咖啡廳了。陳牧費了很大的力氣纔對秦所依說:“去吧,你這樣打擾我工作。”

  秦所依沒轍,依依不捨地離開。

  陳牧用抹布擦車,擦着擦着眼睛愈發的矇矓,凝聚成一滴淚,狠狠地掉了下來。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依舊在那兒埋頭幹活,終於把車身擦完,直起腰的那一剎那,正好看到對面的咖啡廳。咖啡廳的四周是落地玻璃,全透式。

  陳牧瞧見了與傅羽修相對而坐的秦所依。一頭海藻般長髮,端莊的坐姿,從裏到外透着大家閨秀的氣質。而她的對面,是與她的氣質如此相符的傅羽修,衣着打扮、神色涵養、一顰一笑……

  他算甚麼?雨靴圍裙,蓬頭垢臉,落魄窮酸。

  明明一樣的臉,怎麼命運這麼不一樣?

  如果當年,媽媽把他送給傅家當兒子,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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