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誣陷
“你甚麼意思?”黎鶯鶯一愣。
她年紀尚小,自不明白這些倫常規矩。
黎妶勾脣一笑。
大靖三綱五常最是森嚴,便是在府中深受寵愛的妾,也沒有失去主母的嫡子嫡女地位高。
若是妾室想要扶正的,必須由族中長老出來主持儀式,由嫡子嫡女親自點頭同意,這妾才能抬正。
若是府中做老爺的不經嫡子嫡女同意,強抬了妾,傳出去亦爲人所恥笑,壞了整個家族的名聲不說,更可能引來帝王的猜忌。
——這條規矩,便是當今天子親自頒佈的。
是以,上京城裏少有寵妾滅妻的,誰也不願意爲了一個女子背上罵名。
“你以爲這一年來田氏處處討好我是爲了甚麼?”黎妶聲音幽幽的,帶着一絲輕蔑。
黎鶯鶯這才懂了,一時神情憤慨,繼而不知想到了甚麼,目光倏然變得陰毒起來。
既然叫她開口難,那便讓她永遠閉上嘴,爹沒了嫡女,那麼她和娘,自然也就成了嫡系……
想到這裏,黎鶯鶯便是連聲音都恢復了些許婉麗:“原來是這樣~”
黎妶見她這模樣,心中陡然警惕起來。
恰逢此時,祠堂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黎鶯鶯眼眸微亮,柔柔地往後退了兩步,掐在黎崇山一行人進院子的一瞬間,重重摔在地上。
“姐姐,易嫁之事若事發,是會牽連到咱們整個黎府的啊!”
黎鶯鶯的眼淚轉瞬之間便落了下來。
“我的兒!”
田毓一看女兒摔倒在地,忙呼天搶地地奔了過去,將黎鶯鶯護在懷中,祈求地看着黎妶:“妶兒,鶯兒做錯了甚麼,你要這樣責打她?若是對妾身有怨言,只管打罵妾身便是,鶯兒還小,經不起摔打的啊!”
母女兩個你一言我一語,早已坐實了黎妶欺侮了黎鶯鶯的事實。
黎妶冷着眼看這二人的表演,心中沒有絲毫起伏,甚至還想笑。
黎崇山卻被她這樣無所謂的模樣氣得人仰馬翻。
他自來最疼黎鶯鶯,一進門便看見鶯兒摔倒在地,在聽鶯兒的言辭,大致便也猜出來了。
當即上前掄圓了手:“逆女!你要氣死我不成?!”
黎鶯鶯婆娑的淚眼閃着一絲幸災樂禍的光。
打!打死她!
田毓亦十分快慰。
唯獨黎妶好似局外人一般,並不躲避,無畏地迎接黎崇山暴烈的怒氣。
煙荷早撲過來護着黎妶:“老爺,事情不是這樣的!”
“鶯兒說的難道還能有假?來人,把這賤奴拖出去發賣了!”黎崇山的巴掌到底沒落在黎妶臉上。
“爹,你當真如此昏聵?!”
黎妶周遭的氣場陡然冷了下來,復將煙荷往身後帶了帶。
黎崇山一愣,進而勃然大怒:“孽女!”
緊隨其後的,是一聲響亮的巴掌。
“啪——”
黎妶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shuo大的巴掌印在她精緻的小臉上,連帶着耳朵也被打得嗡嗡作響。
祠堂裏頓時靜了下來,院落裏梧桐葉被風吹過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黎崇山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雖與黎妶不甚親厚,卻也從未動手打過她。
更重要的是,少女的臉朝一側別過去,露出一段被領口包裹的雪頸,那頸上竟有一道細細的血痕。
“姑娘!”煙荷早心疼得掉下淚來。
“你,你脖子上是怎麼回事?”黎崇山稍微恢復了幾許理智。
黎妶冷冷地抬眸看着他。
一瞬間,她便明白了。
定是方纔傅晏澤拿匕首指着她時留下的,如今卻正好。
既然黎鶯鶯要撒謊,她也不介意將這謀害嫡女的罪名扣在她腦袋上。
“爹還是去問問我那好妹妹吧。”清麗的聲音帶着譏誚,聽來尤爲刺耳。
黎崇山下意識往黎鶯鶯看去。
黎鶯鶯幸災樂禍地欣賞着黎妶捱打的姿態,冷不丁被看了一眼,驚慌地搖頭:“不是我,不是我!”
“老爺,鶯兒是您從小看着長大的,性子單純溫順,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田毓哭着求情。
卻又暗示了黎妶的自小囂張跋扈,目無法紀。
黎崇山一時又猶豫起來。
“老爺,您看小梅,都被打成甚麼樣了?還有前些日子幾乎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小蝶……”田毓那張嫣紅的脣一張一合,又將黎崇山給繞了回去。
“田姨娘怎不問問,妹妹是來做甚麼的?”黎妶尾音上揚。
黎崇山便瞧見了那隻散在角落裏的籃子,裏頭還滾出了兩隻茶果子,不由得眯了眯眼。
是鶯兒自己來的!
黎鶯鶯心中將黎妶恨毒了,也只得咬牙道:“鶯兒也是怕姐姐餓着,才親自送來喫食……”
“我不是說過,誰也不許拿喫食來?”黎崇山怒道。
黎鶯鶯委屈巴巴地低下頭:“爹,鶯兒錯了……”
嬌軟的聲音讓黎崇山幾乎下意識便原諒了她。
“那易嫁又是怎麼回事?”黎崇山眼底劃過一道暗芒。
這纔是他最關心的。
與平南侯府這門親事,可是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維繫起來的,若世子不在意也就罷了,偏生世子非要妶兒,若是當真易嫁,只怕日後會爲黎府招來禍患。
“是,是姐姐說不願嫁給世子,要鶯兒替嫁……”黎鶯鶯泫然欲泣。
“混賬!這是事關我整個黎府的名譽,你竟敢兒戲?”黎崇山又下意識地相信了黎鶯鶯。
黎妶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且不說妹妹庶出的身份配不配得上世子,倘若當真替嫁之事成了,妶兒名聲已壞,日後又如何嫁人?這偌大的右司職郎府和將軍府,又如何在朝中抬得起頭來?如此蠢事,妶兒可做不出來。”
一句話便狠狠打了黎鶯鶯的臉。
黎崇山此刻也回過味來,看向黎鶯鶯的眼神裏充滿了震驚和失望。
顯然,此事是鶯兒在撒謊!
“爹!”黎鶯鶯心頭一驚。
而此時,裏屋躺着的傅晏澤也緩緩睜開了眼。
前屋實在是太吵,竟生生將他從昏迷中吵醒了過來。
聽到黎崇山的聲音,青年眼中閃過一絲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