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坐上計程車不過五六分鐘,陳杳就接到了沈迴的電話:
“阿杳,你別生氣,大家都在罵梁晝沉,這小子太不像話了,別說是你不知道,連我們幾個都一直被他矇在鼓裏。”
“你放心,我們都只認你一個嫂子,錢的事兒我們再攛掇攛掇,雖然比不上樑家,但總好過沒有。”
他們這一輩兒,不過才二十出頭。
除了商業天賦異稟的梁晝沉,已經接手家業的,也只有陳杳。
動輒幾千萬的流水,着實不好湊。
陳杳搖下車窗,失神地望着車窗外不斷後退的街景,第一次有了無家可歸的實感。
電話那頭一陣嘈雜。
“砰!”
包廂裏,酒杯瞬間四分五裂,尖銳的碎片四散飛濺。
梁晝沉猛地抓起沈迴的衣領,五指逐漸用力:
“誰讓你聯繫她了?我用你在這裝好人嗎,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對陳杳有甚麼心思!”
“我能對她有甚麼心思?我只知道她和我們一起長大,就算關係再不好也比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強!”
沈迴握緊了拳頭,瞥到林昭昭頸間的紅痕,眼裏浮起幾分諷刺。
能坐在這裏的都是人精,誰聽不出來林昭昭方纔的弦外之音。
只是顧着梁晝沉,沒人敢提罷了。
“話我就放這,我只認陳杳一個嫂子。”
風吹得人背後汗津津的。
陳杳打了個寒顫,縮回車內,只聽清了最後一句。
她輕聲道:
“算了。”
“算了沈迴,我想清楚了,梁晝沉說得對,是我想要的太多了。”
“你幫我轉告他,新婚快樂。”
不等那頭回話,她直接掛斷。
也並不知情梁晝沉再聽到這句話時,猛然揮開林昭昭遞給他的創可貼。
陳杳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手機殼裏藏着的照片——
二十歲的梁晝沉在煙花下對她發誓:
“杳杳,再等一等,我一定把那些蛀蟲趕出陳家!”
她等啊等,等到了他親手把刀遞給欺負她的人。
餘光瞥到一直置頂的黑色頭像,不知道甚麼時候換成了一隻白色的,吹着泡泡的小兔子。
她眼前一片模糊,連手機都握不住,一下誤觸進對方動態。
「小的時候愛哭,認識你之後,改成寵哭了。」
五指緊扣的動圖,藍色鑽戒奪目刺眼。
相戀五年,她從沒碰過他的手機。
是人都有自己的小祕密,陳杳不過問,也不願逾越。可這樣突然的、連告別都沒有的單方面分手通知,就算她接受,也難免覺得不甘。
動圖明明只有五秒,可她就是能聽出來,梁晝沉向來疏離的聲線裏全是寵溺。
“都依你,告訴她們,我是你的。”
她苦笑,一狠心乾脆按下了“刪除”。
幾萬條消息記錄,幾千張合照,那些曾經的期待和歡喜隨風飄得無影無蹤。
手機直到十分鐘以後才清理完數據,司機看她臉上恢復了些血色,小心翼翼地問:
“已經繞了江邊十圈了,您還沒告訴我目的地。”
“抱歉,棲上雲端。”
她所有的日常生活用品基本都在這兒,不是老宅,不是公館,而是他們大學時靠創業攢下來的第一筆金庫買下來的小家。
梁晝沉曾許諾過,要讓他媽媽在他們結婚那天,以陳杳母親的身份,在這個房間裏爲陳杳挽發,送她出嫁。
胃裏翻湧的疼痛讓她蜷縮在後座,司機大概怕她想不開,一路都在找話題:
“姑娘,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娃娃,想找甚麼樣的人找不到?”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是遍地都有......”
他一個轉彎,正好看見電視塔巨屏上,正循環播放着最新的財經訪談。
鏡頭裏的男人隨意地交疊着長腿,修長的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輕叩擊,明明是微微下垂的溫柔眼尾,偏生被歲月淬鍊成兩泓幽深的寒潭。
表面浮着禮貌的疏離,內裏卻暗湧着經年不化的霜雪。
司機將車穩穩停到門口:“就算是陳燼堯那種級別的大佬,看見你估計也得一見鍾情。”
陳杳看着他一副期待她能笑的樣子,生硬地扯了扯脣。
陳燼堯,一晃快三年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心中的那根刺始終沒能消失,反而在經年的歲月裏和血肉相連。
從當年她發覺一直當成長輩相處的陳燼堯對她並不單純的心思時,兩人的關係分崩離析,往日裏最愛黏着男人的她,再也喊不出那句拉着長音的“小叔叔”。
陳杳從包裏掏出鑰匙,打開門,連鞋也沒換就進了屋。
許是屋主人都散了,房子也沒甚麼愛護的必要,她去衣帽間扯了兩件衣服就要走。
再看見玄關門口掛着的拖尾婚紗時,她乾脆拿把剪刀,將它攔腰剪了。
辛辛苦苦設計了半年,只可惜,沒機會穿。
臨走前,陳杳想了想,還是給梁晝沉留了一張紙條:
“這房子和裏邊的東西隨意處置,不必問我。”
隨後,轉身坐上了去醫院的班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