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陳杳推開包廂門。
梁晝沉正單膝下跪,捧着一顆足以照亮半邊牆的鑽戒求婚。
他身前是個穿白裙子的女孩,眼睛哭得通紅,看到陳杳進來,像是受驚的小鹿般往梁晝沉身後躲,連手都不知道放在哪。
最後任由梁晝沉套上鑽戒,和她五指相扣。
“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未婚妻,林昭昭。”
“這是陳杳......集團員工。”
陳杳眼神隨着那枚鑽戒轉。
明明就在今天上午,梁晝沉還摟着她的腰,毫不遮掩地去拍賣會。
衆多的競品裏,她一眼掃到了這塊澄澈的藍鑽,當時她甚麼都沒說,甚至連一點多餘的反應都沒有,可他還是敏銳地注意到她的情緒。
而後一擲千金,拍下了那塊藍鑽。
原來不是送給她的。
梁晝沉眼都未抬,專注地給女孩倒了一小勺果酒。
“忘了胃疼的時候了?今天只能喝這麼多,撒嬌也沒用。”
隨後將酒一飲而盡,等女孩勾着他的脖子,小口小口地往她嘴裏渡。
陳杳捏緊衣角,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
蔓延至整個神經的刺痛感一點點把亂竄的情緒壓成扁扁的一層。
員工嗎......
她自嘲一笑,轉而覺得梁晝沉其實也沒說錯。
一個是港圈新貴。
一個是家道中落,衆叛親離的孤兒。
地下戀五年,除了兩家長輩和在座的幾個朋友,沒人會把兩個毫不般配的人聯繫在一起。
更何況她隨叫隨到,給他擋酒,爲公司拼命。
直到林昭昭被幾個女孩簇擁作一團圍觀鑽戒,梁晝沉這才鬆了手,將陳杳拽到角落:
“昭昭膽小,我讓她心甘情願嫁給我不容易。”
“婚禮定在七天後,甚麼話該說,甚麼話不該說,你心裏有數。”
這話一出,包廂裏就齊刷刷地投過來好幾道目光。
“晝沉,你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陳爺爺剛成植物人,阿杳家那些親戚就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你忘了她這個月進了三次醫院?”
“她這五年有多苦你是知道的,員工大批離職,核心技術被盜......現在正是決定陳家生死的關鍵時期,她爸媽對你家有恩,你不能把她往絕路上逼。”
兩人共同的發小沈迴更是失手打碎了酒瓶:
“你和那姑娘不過認識一個月,就這麼倉促就做了決定,不怕後悔嗎?”
“後悔?”
梁晝沉脣角掀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偏過頭漫不經心盯着陳杳,
“杳杳,你覺得我會嗎?”
自五年前父母出事之後,陳杳學會的第一課就是眼淚還未落下前,就得把止血的方法釘進骨子裏。
她已經權衡了所有可能。
梁母本就厭她入骨,若知道梁晝沉不再護着她,只怕會迫不及待聯繫陳家親戚,趁火打劫。
到那時侯別說是公司,甚至爺爺的命,都和砧板上的魚肉無差。
良久。
她動了動脣,殷紅的血珠順着乾裂的脣角溢出:
“梁晝沉,能不能等等?”
“一個月,不,半個月也好......”
她需要時間,拖住梁母和陳家親戚。
梁晝沉臉色一點一點陰沉下來。
他就這麼看着她,逼得她喘不過氣:
“陳杳,你就這麼賤?”
“我都要和昭昭結婚了,你就非得糾纏我?早知道你是這種人,我寧可......”
他還想再說甚麼,突然被一聲驚呼叫走了魂。
林昭昭正被衆人起鬨着跳舞。
梁晝沉臉上是陳杳未見過的焦急。
他幾乎是兩步衝上臺,正要替女孩解圍,卻被她嬌嬌氣氣地推開:
“梁晝沉,跳個舞而已啦。”
林昭昭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眼陳杳,眼中的挑釁意味明顯:
“我在電腦裏看過你們一起去談合作的視頻,當着那麼多男人的面她都能豁出去跳舞,我身爲你的未婚妻,難道連你的員工都比不上嗎?”
這怎麼比。
包廂裏鴉雀無聲。
港圈中誰不知道,陳杳學了快二十年舞蹈,論專業,她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也只有梁晝沉仗着偏愛有恃無恐,敢因爲一塊地皮讓她賠笑。
“昭昭,你別鬧了,她和你不一樣。”
“她就是個玩意兒,只要給點好處,幹甚麼都行。”
這樣一句不算長的話卻讓陳杳的耳邊靜寂了好久,彷彿周遭的聲音都被抽離。
眼前閃過無數畫面......
少年緊張地牽着她的手,告白的話都說不利索,卻發誓要給她建一個最大最漂亮的舞臺,只供她一個人肆意跳舞。
他的第三十三次告白,她答應了。
只是提出先地下戀,等日後他們能並肩時再公佈戀情。
但梁晝沉逐漸忘記了年少的海誓山盟。
忘記了梁家資金鍊斷裂時,是陳父陳母當年不顧一切投股,救了梁家,也救下了抱着他跳河的梁母。
他只記恨她一次又一次挾着恩情,逼他出手救陳家。
“把頭都給我轉過去,誰敢偷看我就挖了誰眼睛!”
梁晝沉明顯帶怒氣的嗓音襲來,陳杳卻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地,連同掌心都滲出了一層細汗。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胃從一行行背過身的人牆中穿到門口。
五年前,她父母空難意外離世,年歲已高的陳老爺子親自坐鎮,和那羣虎視眈眈的親戚周旋,爲她拖出接手的時間。
陳老爺子病危後,他們仗着人多股份重,一口咬死陳杳既沒男人又沒孩子,陳家該換個人掌權了。
從前顧忌着梁晝沉,陳家還沒這麼明目張膽地欺負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但此刻,她身後空無一人。
若說唯獨能幫她的,是爺爺曾經收養的小叔叔。
可那個男人,早已被陳杳一巴掌斬斷了所有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