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往前走，別回頭。”
江北監獄的大門緩緩地打開。
獄警的話語，在葉飛的耳中顯得那麼近又那麼遠。
又那麼可笑。
三年來的監獄生活，磨平了葉飛的棱角，抹去了銳利的眼神。
但葉飛始終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甚麼罪？
正在思考期間。
一輛漆黑的寶馬車停留在監獄門前。
一張闊別三年的面孔也呈現眼前。
“小飛，別等了，只有我來了。”
未婚妻王若涵的容顏和曾經一樣，彷彿三年間從未改變。
只不過如今臉上一片冰冷，而當初把自己送進監獄時，卻是喜笑顏開。
“今天你出獄，本來應該全家慶祝一下的。”
“但很不巧，你弟弟正參加江北科研會，家屬也在邀請的行列。”
手握方向盤的王若涵似乎在唸一句毫不相關的旁白。
而從頭到尾。
從來都沒有看過自己一眼。
“葉天不是我的弟弟，從來都不是。”
“而且他也不配站在科研頒獎的舞臺。”
通過後視鏡，葉飛緊緊地盯着那個曾經屬於自己的女人。
可說出來的話語卻讓王若涵眉頭緊皺。
“小飛，你醒醒吧！”
“如果不是葉天，就沒有今天的葉家集團，也不會成就今日的科研成果。”
“就算你不認弟弟，起碼你也不應該去嫉妒！”
今日的科研成果？嫉妒？
晚風拂過葉飛的臉頰。
未婚妻的話語就如同一句笑話。
或許是吧。
必定因爲那場意外，一切光環，如今都屬於他。
當初大學剛剛畢業的葉飛，憑着對科技領域的天賦，年紀輕輕便寫出了震驚世界的科研論文，取得了萬衆矚目的成果。
在父母和大姐的眼中，自己就是葉家的未來，也是葉家的希望。
可因爲一場車禍，將這一切全部斷絕。
起初父母和大姐還經常前往醫院，看望成爲植物人的自己。
雖然身體動不了，但家裏的每一句祝福都會聽在耳中。
可不知何時。
一個陌生的名字闖進了葉家的世界。
葉天這兩個字在病牀前提到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後來才明白。
葉天是父母收養的孤兒，因爲長相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留在身邊，聊以安慰。
“葉天這孩子簡直就是天才，雖然沒念過幾年書，但天生就對科技科研有所造詣。”
“聽說最近又研發了腦芯片植入技術，納米機器航空技術，進入國際科技聯盟指日可待！”
病牀邊的話語每日在葉飛的耳邊響起。
他不能說他不能語，但他明白。
那個叫葉天的每一項技術都是偷竊自己的成果而來。
他在頂替他的位置，他在代替他的存在，他將成爲他，取得科技的榮耀，取得家人的愛。
可或許葉家的人永遠都想不到。
葉飛還有甦醒的一天。
本以爲。
隨着自己的甦醒，是不是葉家不再需要葉天？
是不是能爲自己的科研被盜竊而去平反？
可惜葉飛卻錯了。
而且錯得離譜。
家人並沒有趕走葉天，不僅僅留在身邊，甚至當葉飛說出真相的一刻，所有人都認爲瘋了的是葉飛。
尤其是當站在法院的一刻。
父母大姐以及未婚妻，全部陪同在葉天的身邊，控告自己憑空污衊。
“兒子，我們是因爲愛你才把你送進去。”
“我們葉家的孩子，可以沒有過人的天資，但絕對不能沒有良好的人品......”
在法官判決的一刻，父母的話語是那樣的“語重心長”。
就這樣剛從病牀上醒來的葉飛，又被親人親手送進了監獄。
甚至父母口中說着愛，可三年來卻沒有人去監獄看望過。
如今面對未婚妻的詢問。
葉飛的話卻如鯁在喉。
車輛裏電話鈴聲打亂了葉飛的思緒。
在王若涵接通一刻，厭惡的聲音又在耳旁響起。
“親愛的，今天是我的科研發佈會，你怎麼還沒來？”
一句親愛的。
讓葉飛的臉龐微微地抽搐。
讓曾經深愛的未婚妻，露出尷尬的表情。
“小天，今天是你大哥出獄的日子，他正在我車上......”
“你也知道的，你大哥一直......”
王若涵吞吞吐吐的話語還沒來得及說完。
電話的另外一頭卻已經傳來爽朗的聲音。
“我知道，你怕我大哥記恨我。”
“都已經三年了，我相信我大哥知心悔改，我們都是一家人，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今天這場科研會，可是能夠會見科研界的泰山北斗，這對我很重要，請你們一定要來。”
王若涵親切地點頭，扭轉車中的方向盤。
並同時撂下一句。
“葉飛，你應該謝謝你弟弟，爲人大度，不計前嫌。”
爲人大度？
或許是吧。
就如同當年一樣，一家人大度地把自己送進深牢大獄。
科技發表會的會場很近，近在咫尺之間，聳立眼前。
又變得很遠，遠的失之交臂，觸手不及。
偌大的會場，金碧輝煌，無數的吶喊和掌聲彼此交織。
燈光所匯聚的舞臺成爲衆人的焦點。
那裏是葉飛曾經夢想的地方，也是如今跌落神壇的地方。
在前排的座位上，母親正幫着葉天整理衣裝，父親在旁邊吹舞不斷，就連身邊的未婚妻也突然間跑上前去，輕輕地挽住葉天的手臂。
那副樣子就好像要嫁的人，從一開始就不是自己。
“聽說這一次，身爲科研界泰山北斗的趙先生也親臨現場，並且會邀請一名科研者加入自己的小組，共創輝煌。”
“如果能夠得到趙先生的賞識，加入更爲優秀的團隊，將來這科技的道路將會越走越遠，也爲葉家帶來無盡的未來。”
王若涵的話語在葉天的耳邊喋喋不休。
彷彿一名妻子，在即將登上舞臺的丈夫身邊的衷心勸告。
相反隨着葉飛最後的入場，做父親的也僅僅是瞟了一眼。
“出獄了？”
“改過自新就好，隨便坐吧。”
和家人擦肩而過的一刻。
葉天主動上前一把摟住了葉飛的肩膀。
“大哥恭喜出獄，等發表會結束後......”
沒等葉天說完，葉飛就甩開了對方的手臂。
只要能夠止住對方的虛情假意，葉飛一刻也不想去等。
或許在甩開的一刻。
三年來的疲勞到達了頂點，讓葉飛吐出一口鮮血。
“小飛，你這是怎麼回事？”
被關押期間。
葉天和父母雖然從沒有去相見，但和當地的獄警可沒少接觸。
甚至每一次，都沒少囑咐獄警對葉飛格外關照。
以至於三年來葉飛乾的活受的累，比任何一個真正的犯人都多。
如今面對王若涵的詢問，葉天卻僅僅是咳嗽一聲，望向舞臺。
“爸媽，輪到我上臺了。”
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家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葉天的身上。
那激烈的掌聲配合着地面的鮮血，顯得格外諷刺。
同時也讓葉飛明白。
從出車禍的那一刻開始，這個家早就已經不屬於自己。
這個舞臺，也早就成了過去。
生而向陽，人們的目光只會看向舞臺之上。
只有葉飛一個人選擇獨自離去，選擇走向光的相反方向。
可就當推開會場大門的一刻。
一名本應該站在舞臺後方的白髮老者卻出現在自己眼前。
“葉飛，聽說你出獄了？”
“想當年你在我的科技演講會談上提出的問題，至關重要，當時我就覺得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本想要求你和我一起去海外從事科學研究，可你認爲放不下家人而拒絕，如今，我們科研的大門還繼續爲你敞開，你願不願意走進來？”
楊老先生的出現，讓葉飛愣在原地。
似乎生怕葉飛有所顧忌又補充了幾句。
“我知道，你進過監獄，但我們的科研團隊只看能力，不看身份，我也相信你的人品。”
“這大門無論甚麼時候進來都爲時不晚。”
聽到邀請的一刻，葉飛空洞的眼神中終於燃起了星星光火。
“好，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