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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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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砰-

突兀地響起了一陣開砸聲。

柞木棺材下陸陸續續擡出來一具死屍,以及一位上了年紀的嬤嬤,渾身上下雖沒有首飾傍身,但這身衣裳的繡工面料,尋常的主家是置辦不下來的。

“林嬤嬤衷心護主,勇氣可嘉,賞三千兩白銀。”

他轉動手中的扳指,輕飄飄的一句話落下,就出現兩個穿便衣的武生,將人扛了下去。

“京都路途遙遠,嬤嬤年事已高,又受了傷,行動必定多有不便,就先安置在客棧,待身體有所好轉,再找人接回。”

他語氣一頓,淡漠的目光掃了一眼站在身側的胡文媛,扭頭問,“阿姐覺得呢?”

胡文媛欣然回道:“表弟說得是。”

明明才經歷一場大難,二人眼中沒有絲毫疲憊,眼神中盡是奕奕神采。

一言一語,人道主義關懷備至,可在沈梨眼中,卻像精明的狐狸,明晃晃地打着算盤。

甚麼行動不便,分明就是找藉口想將人留在雲桂小鎮。

現在想想,也難怪。

胡老爺雖沒子嗣,但一屋子的嬌俏愛妾,當年,胡文媛在東街失蹤,明面上是疏於照管,實際原因誰又能說得準呢?

與其,將一枚不分黑白的棋子放在身邊,倒不如剔除乾淨,永絕後患。

“小女沈梨,見過胡小姐。”

沈梨大大方方地全了禮。

“沈梨,”胡文媛長甲輕劃過面具上的獠牙,猶豫了半晌,又索然放下,“早聽聞沈府嫡女尚在歸途,卻沒想到在雲桂小鎮相識,說到底,都是緣分使然。”

不愧是商賈,客套話真是信手拈來。

“在薊州時,曾收到過胡記商鋪送的杏花糕,那時便記下,要同胡小姐道一句恭喜,如今也算是得償所願,”沈梨也不甘示弱。

杏花糕,她確實喫過,但也確實難喫。

迄今爲止沒有造成大把的虧空的原因,大概就是胡府產業巨大,爲了其他生意,強行喫下這部分賠錢的買賣。

這也是爲甚麼,胡文媛接手胡府生意後,先砍掉了這部分產業。

“沈小姐覺得味道如何?”胡文媛靈魂發問。

沈梨殷勤道:“難食,不光口感,還有買賣。”

“有趣,”胡文媛不怒反笑,將懷中的玉佩拋給她口中的表弟,“我可不是言而無信之人,它現在是你的了。”

“我這一生追求布上技藝,對喫食沒甚麼講究,阿父託人送了胡記糕點,我便勻了些給他,他偏說難食。我便與他打賭,若還有人敢當我面說,我便將這塊玉佩送給他。”

後半句話,是特意解釋給沈梨聽的。。

“在下甚是喜歡。承讓。”

他順水推舟承下了這個人情,將玉佩掛在了腰間。

這玉佩,通體翠綠,玉雕的龍鳳紋技藝卓絕,棱角處比較圓滑,應是經常把玩所致。

沈梨瞥眼過去,一開始是好奇,後來神色逐漸變冷,再看向他時,目光帶有審視的意味在:這塊玉佩......不是胡文媛和崔玉錦的定情信物嗎?

難道,他就是崔玉錦?

那個勾結樓梟,騙取胡府萬貫家財,害胡文媛孕中捉jian,最終死在荒野的胡府贅婿—崔玉錦。

“呵,”沈梨嗤鼻一笑。

還年頭......當人渣也是門藝術。

“既然胡小姐安然無恙,沈梨先走一步,他日回京都再會。”

人難做,屎難喫,撈金的手段是真高明。

能談論春花秋月討人開心,又能花枝招展去投其所好,這個崔玉錦,年紀不大,道行不淺。

能從荷花池爬進許願池裏的王八,雖然不一定是隻好王八,但一定是隻有毅力的王八。

“嗚嗚嗚嗚,可算找到小姐你了,你要是出甚麼事,我怎麼跟老夫人交代!嗚嗚嗚嗚~”

一個轉身的工夫,夙音帶着哭腔一腔英勇地撞進沈梨,或許是情緒太過於激動,先後踩了沈梨的左右兩隻腳。

“嘶,”沈梨倒吸了一口涼氣。

真是現世報。

還是身旁“崔玉錦”眼疾手快攙了她一把,“沈小姐這身子怎麼嬌成這樣,風一吹就倒?”

嬌—

“呵,”沈梨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還極嫌棄地撣了撣他碰到的地方,“不用你扶!”

“還是扶一下吧。”

“還是扶一下吧。”

夙音和他異口同聲。

“......”

沈梨表情一滯。

這丫頭胳膊肘怎麼還往外拐?

不是說不會哭嗎?這次怎麼哭得這麼利索?

“真不必麻煩,”沈梨拎起抓着她手臂的五根手指,再次婉拒。

他反而摟得更緊了,“在下認爲,還是有必要麻煩一下的。”

“......”

不是吧,不是吧,現在到底是甚麼情況?

她是來逞能當英雄的,不是來挑起內部糾紛的。

這一拉一摟,胡文媛這隻護食的老虎,不得把她撕碎了往肚子吞?

“你這樣對得起你阿姐嗎?”沈梨眼神質問。

他雲淡風輕一笑,堂而皇之地問道:“阿姐,你的救命恩人受傷了,我送她去陳大夫那上藥,你,不介意吧?”

“快些去吧,去晚了陳大夫可就休息了,”胡文媛還好意提醒。

此話一出,沈梨已經分不清楚,這個崔玉錦到底是想玩欲擒故縱的把戲,故意讓胡文媛爭風喫醋,還是胡文媛對感情有天生的鈍感力,或對崔玉錦的爲人太過篤定,這纔有了之後的悲劇發生?

其中,難道還有甚麼隱情,是沈梨不知道的?

“好,”不等沈梨反應,他已經一把將她抱上馬,自己也躍身而上,“沈小姐是爲救你才受的傷,明日進城,沈小姐託阿姐照顧了。”

“你放心,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當照拂,”胡文媛意味深長。

這人一走,這場戲也陸續退場。

胡文媛撿起被摔得粉碎的魚燈,攥着繡帕輕掩在鼻尖,輕晃了兩下。

“你說,這個沈梨戴了面具,你家主子怎麼就一眼認出,她就是薊州那位的?”

“沈府養在薊州的嫡女長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這個消息早就傳遍了京都,整個京都女眷誰不想見見這個沈梨到底長甚麼樣?”

身後突然竄出來一個人影,他站在光影交接處,懷中抱了一柄劍,劍身刻有裴字,“難道,胡小姐不好奇?”

“好奇,”胡文媛勾了勾脣,“但我更好奇,他們之間的關係。”

過了許久,沒聽到他的回答。

胡文媛轉身才發現,身後早已空無一人。

“一個個的,神出鬼沒的。”

她搖頭笑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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