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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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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廣林寺門口,烏雲陰沉,好似有小雪即將飄落。

“謝聽晚,侯爺來接你了,趕緊滾去換你的衣服!”

身穿破舊袈裟的女子聞言轉身,明明不及雙十年華,卻顯滄桑。

謝聽晚喉嚨發緊,身體一怔。

侯府,這兩個字她多久沒聽見了。

三年前,她這個侯府正夫人被侯爺沈墨離的心上人陷害,落了個善妒名頭。

被他親自發配到這廣林寺磋磨。

三年裏,無論酷暑還是寒冬,她都未曾喫飽穿好,寄出去的信也如石沉大海。

她的母家尚書府在沈墨離授意下,更是來信痛斥她活該、該死!

沒想到她死心了,他卻來接她了。

“你是聾了嗎?”主持面上帶怒,上前猛地拽了一下她的胳膊。

她本就單薄的身子一踉蹌,謝聽晚正欲掙脫,一塊玉佩自腰間滑落。

謝聽晚眸色一變,仿若珍寶被丟,她着急忙慌甩開主持,趴在地上抓住玉佩,宛若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這是她在寺廟後山打掃時,無意間救下的神祕男子掉落的。

那玉佩上的龍紋圖案乃皇室之人才可擁有,男人允諾明年中秋月圓時,助她離開侯府。

她這才生了希望,無論是救命之恩,還是這玉佩的重要性,於她來說,都是籌碼,是她離開的希望!

她對沈墨離的愛早就在這三年的折磨中消磨殆盡。

她想盡快離開侯府,離開京都,此生再也不歸!

主持居高臨下看她,一腳狠狠踢在她手上,“一塊爛玉佩,跟稀世寶貝似的,侯府正夫人也就這般眼界!”

“若非侯爺心善,你這妒婦,早該死了,你也就是命好,熬到侯爺來接。”

謝聽晚疼得抽氣,眸子一顫,站定了身子,回房換了來時衣,剛至寺廟外,便瞧見了那個讓她心傷的身影。

沈墨離身穿一身墨色長衫,厚重披風掛於頸後,聽聞動靜,他轉身看去。

三年未見,謝聽晚瘦了很多,枯木膏瞳的樣子看起來有點搖搖欲墜,這次教訓應該夠了,希望她以後不要那麼任性,多疑多忌。

瞧見她在發抖,沈墨離跨出亭子,黑瞳竟閃過一絲心疼,施捨般將手中湯婆子遞出:“拿着。”

謝聽晚愣神一瞬。

沈墨離一直冷漠疏離,當初她愛他入骨。

委屈求全給他煲湯做菜,打理家務,只求他的一點溫情,他卻吝嗇多說一句。

沒想到如今她死心了,卻得到了。

可是......

謝聽晚挺直脊背,緩緩跪下,她聲音不卑不亢,恭敬朝着沈墨離行大禮:“謝聽晚給侯爺請安,謝侯爺心意,我不冷。”

主持言明,她若不痛改前非,那廣林寺,還會將她再收回去!

沈墨離微微蹙眉,見不得謝聽晚這麼卑微的樣子,上前把她拉起。

手中胳膊好似只有骨頭,那張臉也消瘦地厲害。

她的眼睛毫無波瀾,好似他並非侯爺,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沈墨離心中一緊,眉頭緊蹙。

他一直不怎麼喜歡謝聽晚,但也算不上厭惡。

但二人婚事是御賜。

成婚後,她一直纏着他,親手爲他洗手作羹湯,才得了他幾眼青睞。

偶有生氣,他只沉了臉,她便巴巴地貼上來。

現如今這番死氣沉沉的模樣,讓他心中怒氣莫名爬起。

沈墨離垂眸,瞧見那藏於這單薄衣衫下的腿發抖得厲害,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使她抬頭:“裝甚麼,穿這麼少就是爲了讓本侯心疼你?腿在抖甚麼?莫不是在心虛?”

謝聽晚眸子一顫。

還未說話,又聽他惱怒道:“別讓本侯知道,你還有危害敘兒之心!收起來你那噁心的心思!”

謝聽晚聽了只覺可笑,心下抽疼的厲害。

無論她做甚麼,說甚麼,在他面前,都是她存了陷害白清敘的心思!

她試圖抽出下巴,淡淡說道:“侯爺既然如此厭惡聽晚,不如寫下和離書,聽晚願與侯爺和離!”

誰料,沈墨離臉色更難看,捏着謝聽晚下巴的手愈發大力。

“和離的代價你承受不起!”

“且不說尚書府,侯府之中,你還未與敘兒道歉,妄想先前的事情就此作罷?”

“簡直癡人說夢!”

沈墨離猛地甩開她的臉,稍稍側過頭去,遮掩心中慌張。

先前他並非沒聽謝聽晚提過和離,可不知爲何,這次莫名心慌。

謝聽晚早就知道沈墨離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全心全意愛一個人爲甚麼會讓這個人如此恨自己。

她忍了忍,罷了,等到中秋節便離開,沈墨離的是是非非她早已不想沾惹。

沈墨離帶着怒氣將她拉起:“還跪着做甚麼?叫旁人瞧見本侯虐待你是嗎?”

謝聽晚站起,聲音清冷:“是聽晚考慮不周。”

沈墨離瞧着她踉踉蹌蹌站好,早已不復當初侯府正夫人霸氣明媚模樣。

當初她一笑,便得百媚生。

如今那皮包骨頭模樣,叫人看了着實難受。

沈墨離心下愕然,又有心疼蔓延。

但一想起謝聽晚方纔的模樣,他好似聽到了甚麼笑話般,出言嘲諷:“咎由自取!若非你起了歪心思,也不至於這般受罰!”

見她垂眸不言,沈墨離好似找到了她的把柄:“這次回去,你若是認了自己陷害敘兒,這侯府正夫人的位置還是你的。”

謝聽晚覺得好笑。

他口中敘兒,名爲白清敘,身份低微,卻得他敬重寵愛。

無名無分待在侯府,沈墨離更是爲了她多次當着衆人責罵她,不是侯府主人更甚侯府主人。

以弱不禁風的姿態陷害她,讓她飽受三年飢寒。

如今居然讓她再次回到那種境地?!

“侯府正夫人的位置我不要了。”謝聽晚喃喃。

“你說甚麼?”沈墨離沒聽見再次詢問。

“確實是聽晚的不對。”謝聽晚垂眸閉了閉眼。

沈墨離心中莫名煩躁。

分明謝聽晚已然認錯,可爲何總覺得哪兒不對?

罷了,到底是她對不起敘兒。

待回到侯府,叫她好生與敘兒道歉便是!

只要她不再嫉妒、犯錯,侯府正夫人只會是她!

沈墨離心中想着,轉身上了馬車。

謝聽晚站在那兒未動。

馬車極高,她腿不便,無方便的腳凳,很難爬上去。

沈墨離探出頭,瞧她傲立風中,不由得煩躁,她又在作妖,忍不住怒道:“還要本侯抱你上車?本侯以爲你已經改了,沒想到還如此矯情!”

謝聽晚扯了扯脣悽笑一聲,不喜歡沈墨離後,只覺他好似有毛病,他不發話,她怎敢肆意妄爲?

“侯爺莫氣,都是聽晚的錯。”她淡淡回應,死死握緊玉佩,緩步壓着腿上的疼,頂着這刀割一般的冷風朝着馬車走去。

好似開始飄了小雪。

謝聽晚抬眸。

寒風吹過,她的腿像是被刀割一般,痛的厲害,每走一步,仿若踩在刀子上。

沈墨離當她在陰陽怪氣,更是怒從中來:“不準進馬車,你待在外面。”

說罷,將窗戶狠狠拉下,簾子更是拉得緊實。

謝聽晚嗯了一聲,表情冷淡,好似未聽到他說的話。

在廣林寺,她時時着單薄衣衫,無論嚴寒酷暑,現如今早已習慣這冷風。

她垂眸盯着上一年被凍爛的手掌,此時又紅腫起來。

謝聽晚自嘲一笑,坐在了馬車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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