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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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
我媽覃秋最先反應過來。
或許現在,我應該稱呼她爲許夫人......
她率先衝上來迎接我,也許是想要抱我,卻被我一身的髒污嚇退,只能悻悻然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眶泛紅。
“你這孩子,怎麼那麼倔呢?”
“你哥讓你走路,那是嚇唬你!我已經訓過他了,別和他生氣。”
“沒事的夫人。”我強顏歡笑。
覃秋嘴角的笑容裏多了幾分尷尬和慌亂。
“你這孩子,瞎叫甚麼呢?”
“就算你離家五年,可你始終是我養大的孩子,當然該叫媽。”
“嗯。”我點點頭。
可心底卻泛不起半點漣漪。
畢竟我忘不掉......
六年前,許書萱意外打破了母親最愛的青花瓷古董,卻把事情栽贓到我身上時。
我曾那麼珍視的母親,當時字字句句對我說的那些惡言。
“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養不熟的白眼狼!”
“養了你二十年,我教你的就是死不悔改,知錯不認嗎?”
“許安寧,以後別叫我媽!”
我做到了,從此以後,我再也沒喚過她一聲。
可現在,爲甚麼又要求我叫媽了?
“呵。”許銘澤冷笑一聲。
“媽,現在知道爲甚麼我教訓她了吧?磨了五年性子,還是這副討人厭的樣子!”
“許安寧,你再給我這副死樣子,我就把你送回草場!”
我卻只是麻木平靜地看着他。
再送回去又能怎麼樣?
大不了......
就此死在那片荒野裏。
“許銘澤!”覃秋冷喝一聲。
“你妹妹畢竟下鄉五年,喫的苦頭多了,心底有怨氣是正常的。”
“是我們對不起你。”
覃秋苦笑,抓着我的手,眼底都是疼惜。
“乖,以後,媽一定千百倍地對你好!”
“寧寧姐......”
許書萱也鬆開陳舟,湊了過來。
“這五年你受苦了,歡迎回家。”
她一雙美眸水汪汪的,看上去楚楚可憐。
我心底卻止不住地犯惡心。
許書萱在所有人面前,總是一副溫婉可愛的樣子。
也許只有我,才知道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我厭惡地避開眼。
見到我這副樣子,許銘澤眼底的怒意更重。
“給臉不要臉,萱萱和你說話你聽不見嗎?!”
“夠了!”覃秋皺眉:“今天是媽的壽辰,是安寧回家的日子,雙喜臨門,銘澤,你個二十七歲的人了,和你妹妹置甚麼氣?”
“安寧,走。”
覃秋拉住我的手進門。
“你住在三樓第二間,那都給你收拾好了,就等你回家呢。”
我低着頭沒吭聲。
家?
這裏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否則,怎麼會連我以前的房間都住不回去。
偌大的宅邸,許書萱剛來三天,偏偏看上了我那間。
只因爲我的窗口望出去,正對着院子裏的那棵金桂花樹。
“我最喜歡桂花香啦。”
一句話,就讓我搬出了住了二十年的房間。
我親眼守着那棵桂花樹長大,卻在一個晚上,它就變成了許書萱的專屬。
進了房間。
覃秋又給我拿來兩套衣服。
她笑容裏有幾分藏不住的尷尬。
“寧寧,這兩套都是萱萱換下來的衣服,我知道你不喜歡她,可今天太晚了,裁縫鋪都關了,等明天一早我再帶你去做幾套新的。”
“不用,謝謝。”
我平靜地接過。
覃秋臉上閃過如釋重負的笑容。
她滿意地點點頭:“雖然你吃了不少苦,但還真長大了。”
“你洗個澡,換身衣服下樓,你爸和奶奶去福順點心鋪買點心和蛋糕了,很快就回來,還給你帶了最愛的核桃酥!”
望着她離開,我只覺得嘴裏泛苦。
我從來不喜歡核桃酥。
那是許書萱才喜歡的點心。
半小時後。
洗過澡的我走下樓,看上去倒是清爽多了。
起碼,有了點人樣。
大廳裏熱鬧非凡,齊聚着許家的大小親戚。
當看見我身上依舊穿着那件舊衣服時,許銘澤眼底頓時浮現滿腔怒火。
他大步走來,抬手就把手裏的紅酒潑到了我臉上。
“許安寧,媽給你拿的衣服你爲甚麼不穿?!”
“你就是存心,要讓所有人看笑話,好同情你,是不是?”
我平靜地看着他。
任憑酒液從臉上滴落,就像是血一樣鮮紅奪目。
“太大了,穿不住。”
我的解釋顯然沒甚麼用。
反而讓許銘澤愈發火冒三丈。
“胡說八道!”
“你和萱萱身高相仿,怎麼會穿不下?你不換,那就滾回房間裏待着,別出來丟人現眼!”
他氣憤地抓住我的手腕,卻在瞬間頓住。
畢竟,太瘦了......
瘦到許銘澤一握,甚至慣性地握空了大半。
他低頭看着我枯瘦如柴的手腕,眼神裏閃動着難以置信。
“你......”
“穿不住。”我再次重複,苦笑一聲。
“衣服會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