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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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兩個字像是一盆涼水,澆滅了賀初懷滿腔的怒火。
寒風一吹,冷得他上下牙都在打顫。
說不出是甚麼感覺。
又是心痛,又是憤怒。
兩人在一起這麼多年,從開始甜蜜幸福,到後來的爭吵不斷。
磕磕碰碰這些年,兩人心底都守着分寸,誰也沒敢邁出最後那一步。
他是第一次動手,她也是第一次提離婚。
可這不該是他們的結局。
畢竟,兩人從校服到婚紗,從岌岌無名到事業有成。
他們一起上過熱搜,上過報紙,是所有人公認的佳偶。
就算髮生了甚麼不愉快,有這麼多年的情分在,相互退讓一步,日子還是能過下去的。
青梅竹馬,結髮之妻。
蘇心語在賀初懷心中,總歸是不同的。
想到這,賀初懷直接搶過離婚協議書,丟進了沒有燃盡的火堆。
“鬧脾氣也該有個限度,我沒精力陪你胡攪蠻纏。”
“昨天的事情,我是有些氣過頭了,你想要甚麼自己去買吧,就當是我給你的補償。”
賀初懷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了蘇心語。
蘇心語沒接,目光從林真真的身上一一掃過。
她穿的高定套裝,帶的珠寶首飾,甚至嘴上塗的新年限定口紅。
都是賀初懷精挑細選的禮物。
曾幾何時,賀初懷也曾這麼用心的對待過蘇心語。
可如今,他只會用錢打發昔日的愛人。
蘇心語知道,賀初懷對心愛的人一向格外舍得,這或許是這些年,他唯一沒變的一點。
只是歲月匆匆,他心底的人,早已不再是蘇心語。
但她蘇心語需要的,不是賀初懷的施捨。
她要的,是六天後,兩人再不相見。
所以她沒有接那張銀行卡,深深看了賀初懷一眼後,便獨自轉身離去。
身着黑色大衣的蘇心語,就這樣消失在皚皚白雪中。
像是一滴墨,消散在水中,無影無蹤。
賀初懷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的想要追上去。
他也不明白是怎麼了。
好像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他與蘇心語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兩人越走越遠,感情越走越散。
不等賀初懷細想,林真真捧着一袋熱乎乎的板栗過來。
“初懷哥哥,我們去看看阿姨吧,我特意買了板栗,等會親手剝給阿姨喫。”
賀初懷一時間有些恍惚。
他記得以前的蘇心語最喜歡喫板栗。
可看着眼前嬌憨可人的林真真,想到剛剛冷臉鬧脾氣的蘇心語。
他還是把過往的回憶,拋在了腦後。
賀初懷笑着揉了揉林真真的腦袋。
和她肩並肩,走向了另一條路。
雪天路滑,蘇心語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回了家。
看到家中熟悉的一切,她強忍一路的眼淚滾滾而落。
這個家,有着她和賀初懷的回憶,也有着她和蘇母的回憶。
賀初懷的公司步入正軌後,他全款買下了這套房子。
拿到房本後的他激動的熱淚盈眶,抱着蘇心語又哭又笑。
“心語,我做到了,我們終於有了一個家,我們不用再擠在出租屋裏生活了。你放心,以後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他感念蘇母投資創業,得知蘇母身體不好後,親自把蘇母接來家中孝順。
一家人,倒也其樂融融。
可現在,賀初懷有多久沒有回家了?
蘇心語把目光落在客廳的全家福上。
她記不起來了。
日子越來越好,身邊的人卻越來越少。
那個最先提議永不分開的人,也是最先變心離開的人。
這大房子裏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只剩下了蘇心語孤孤單單一個。
在蒼茫的夜色中,更顯得孤單寂寞。
不過沒關係,蘇心語對着全家福嘆了口氣。
用不着幾天,她也會離開,此生不會再回這個傷心地。
蘇心語定了定神,開始收拾起蘇母的遺物和自己的行李。
蘇母節儉慣了,屬於她的東西不多,蘇心語一直保持着麻木的平靜。
直到她在沙發的一角,看到了蘇母織了一半的毛衣。
密實的針腳,上邊還繡着一個小小的“賀”字。
她愣了許久,眼淚突然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有很多被刻意壓制的往事,也紛紛湧入腦海。
蘇父走得早,蘇母含辛茹苦的把蘇心語拉扯大。
她像所有傳統母親一樣,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孩子。
她愛着蘇心語,也同樣愛着賀初懷。
從小到大,不管是衣服鞋襪,還是零食點心,只要是蘇心語有的,賀初懷也有一份。
後來他們創業,蘇母一邊操持家務,一邊在外打零工補貼家用。
現在想想,她的病,至少有一半,是爲了他們累出來的。
各種情緒就像手中的毛線纏繞在蘇心語的心口。
稍微一想起,便拉扯着四肢百骸一起疼。
疼得她喫不下,睡不着。
疼得她甚至都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怨恨。
蘇心語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具被凍縮水的行屍走肉,流盡了一生的眼淚,再也感受不到世間的悲歡。
她渾渾噩噩的用了兩天的時間,收拾好所有的東西。
有關賀初懷的一切,都被扔進了垃圾桶。
蘇母的遺物,都被妥善收藏。
這段時間,賀初懷一直都沒有回來。
蘇心語也沒有理會林真真秀恩愛的朋友圈。
她看了看時間,還有三天。
見不到賀初懷最好,可以清清靜靜過完最後的時光。
可這天,賀初懷帶着滿身疲憊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