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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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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沈繁星記得很清楚,那天正好是她的十六歲生日。

那會兒陳辭還沒有限制她跳舞,她參加了業內最權威的百花賽事,過五關斬六將,順風順水的一路S到總決賽。

總決賽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她就跟陳辭說好,等比賽結束了,再出去過生日。

自七歲以後,沈繁星每年生日都是陳辭陪她過的,也只有陳辭一個人。

但她還是每年都很期待過生日。

那是十六歲的沈繁星,矜嬌明豔得像是一隻漂亮小孔雀的沈繁星。

那天陳辭陪她來比賽,她在化妝間做完妝造後,第一時間就跑去找他。

小姑娘的心思好簡單,就只是想讓他看一眼漂亮極了的自己,最好再誇她兩句,她就能像是喫到了蜜糖一樣高興。

沈繁星那天在走廊盡頭的天台上找到了陳辭。

那時候剛是春末,天台上的風好冷好冷。沈繁星穿着一身枯葉色的衣裙,薄紗廣袖,仙氣飄飄的,一點都不遮寒。

她站在鏽跡斑斑的鐵門後面,被凍得四肢僵硬,耳畔都是風聲,卻一句都沒有漏掉陳辭的話。

他背對着沈繁星,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很冷酷的對站在他面前的人說:“我怎麼可能會喜歡她?當年我只是因爲見她可憐,才帶她一起回來的。”

沈繁星不記得自己那天是怎麼離開天台的了。

時隔多年,她的記憶已經變得很模糊,只記得那天她拿着沉甸甸的獎盃下臺後,陳辭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不是“恭喜”,而是“星星,你以後,不許再跳舞了。”

那年,陳辭十九歲,沈繁星十六歲。

那是她像一隻寄生蟲一樣,靠陳辭才能活着的第九年。

年少時的沈繁星比現在還沉不住氣,當天回到家後,就跟陳辭吵了好凶的一架。

她哭得雙目通紅,好委屈的質問他:“我是你養的小狗嗎?你看我可憐才把我撿回來,你讓我做甚麼我才能做甚麼?”

陳辭當時的眼神很冷,眸色深不見底:“你是我養的,你就得是我一個人的。在我這裏,你必須聽我的!”

他對沈繁星臉上的委屈和憤怒視而不見,因爲他遠比她還要憤怒。

沈繁星在臺上跳舞的時候,他就坐在觀衆席上,聽到了周圍的被驚豔的讚歎聲。

陳辭沒有與有榮焉的驕傲,他只覺得自己的明珠被人覬覦了。

他不能接受。

這是屬於他一個人的明珠,他不願意讓別人與自己一同分享。

他很漠然的警告了沈繁星:“星星,你乖一點,不要跟我作對。”

沈繁星當時很想硬氣的說一聲“那我就不靠你養着了”,但她沒有辦法。

她無處可去,更何況,她已經受了陳辭這麼多年的恩惠,她也不能就這麼跑掉。

十六歲那天,沈繁星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原來這麼沒用。

那天的生日沒有過成。

沈繁星把自己剛拿到手的獎盃從窗外扔了出去,眼睜睜的看着它被砸了個粉碎。

然後她答應陳辭,從此再也不上臺跳舞。

她收回了自己對他懵懂的喜歡,也是從那以後,她再也不過生日了。

暴雨還在持續的下着,夜色很濃郁,整個世界像是要被捅穿了一樣。

沈繁星睡不着,半夜爬起來,在飄窗上看雨景。

她昨天晚上一回到家,就把自己關在了次臥裏。

這是她年少時住的房間。

陳辭上高中後,就帶她從陳家搬了出來。

一開始住的是學校附近的小區,房子還是租的。不受寵的未成年富二代,那會兒手裏也沒有富裕到可以直接買房子,和養一隻漂亮小孔雀。

後來他上大學,做了幾個項目,開始賺到了錢,才換到了現在住的房子。

一開始,沈繁星是這麼認爲的。

那會兒她還沒成年,對陳辭的喜歡也還沒有被摔碎。

她跟陳辭搬新家那天,眼睛裏亮晶晶的,是長出了一口氣的樣子。

她很認真的對陳辭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爲再過一陣子,我就得去勤工儉學,貼補家用了。”

那是她來到陳辭身邊的第九年開頭,這九年裏,陳辭從來沒有讓她受過苦、受過委屈。

她其實對“勤工儉學”沒甚麼概念,只是當時沈繁星是真的覺得,只要和陳辭在一起,就算日子過得辛苦一點點也沒關係。

無論遇到甚麼困難,她都願意克服。

當時陳辭瞥了她一眼,看起來有點無語:“放心吧,就算我甚麼都不做,也餓不到你。”

他從小到大,就不知道甚麼叫做“缺錢”。

羅琦雅雖然不愛他,但也沒有剋扣過他,還有以前外祖父名下的財產,也都是交到他手上的。

只是未成年的時候,限制比較多,會比較麻煩。

否則僅憑他學生時期做的那幾個項目,怎麼可能買得起現在住的這個地段的房子?

那點錢最多能給沈繁星買到幾隻包包,連每年支付給餘梅的學費都還不夠。

不過後來,沈繁星也沒在這間臥室住幾年。

她成年後沒多久,就跟陳辭在一起了,之後就很自然而然的住到陳辭的臥室去了。

不過每每和陳辭吵架後,她就會躲到這個房間。

因爲她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

陳辭對她鬧脾氣的行爲不置一詞。

他向來不在乎她到底是委屈了還是憤怒了,只要她還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他就隨她折騰。

沈繁星從一旁的櫃子裏摸出了一包煙和一隻打火機,靠在冰涼的牆壁上,聽着身旁暴雨擊打玻璃窗發出的恐怖聲音,突然覺得好迷茫。

她又想到今天在咖啡館,許書顏問到她的那個問題。

她想不想回舞臺上跳舞?

她當然想,做夢都在想。

沈繁星今年二十三歲了。

距離她拿到百花獎古典舞比賽的冠軍,已經過去七年了。

名動一時的天才少女一夕消失,這些年來,已經沒有幾個人還記得她在舞臺上的風姿了。

她已經整整七年,都沒有機會踏上舞臺了。

雖然她擁有業內頂級名家教學,雖然她的練習也一直都沒斷過,可到底還是和一直征戰在舞臺、在賽場上的舞者不一樣的。

她真的甘心,就這麼一直混下去嗎?

“咔嗒”一聲輕響,打火機點火發出的聲音被淹沒在暴雨中。

火光燃起,細長的女士香菸被點燃,煙霧飄散在空氣中,沈繁星清冷漠然的面容也被映出了一瞬的溫暖。

不,當然不。

她在心底裏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不甘心的,她還是要跳舞的。

尤其是昨天她的視頻在網絡上爆炸又消失後,她看到有好多人都在替她惋惜,還有人問她跳得那麼好爲甚麼不再繼續跳了。

她不甘心就此庸庸一生的。

臥室的門無聲被推開,陳辭穿着黑色的睡衣,抓着門把手站在門口,眼神冷厲:“把煙熄了。”

沈繁星頓了下,從善如流的把指尖還剩一半的煙熄滅,轉回頭來時,漂亮的小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昨晚的怒容。

她像是甚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彎着漂亮的桃花眼,像是對他突然推門進來的舉動一點也不意外,也沒有被嚇到似的,很自然的問:“這麼晚,怎麼還沒睡?”

“你不是也沒睡?”陳辭徑直走到她身邊,彎腰拿起她隨意丟在面前的煙和打火機,順手丟到垃圾桶裏面。

沈繁星面不改色:“我可沒有,我是睡醒了。”

陳辭看了她一眼:“餓醒了?”

她昨晚回到家後也沒喫晚飯,就把自己關了起來,一直都沒有出去。

陳辭就是怕她半夜覺得餓了,纔過來看她的。

沒想到正好抓到了她偷偷抽菸。

陳辭不知道沈繁星是甚麼時候學會抽菸的,他曾經禁止過,但在這種小問題上,沈繁星慣會陽奉陰違。

她倒也沒有刻意躲他,在家裏也照抽不誤,對他那條禁令唯一的尊重,是不當着他的面抽。但她沒有癮,就是偶爾心煩的時候抽兩根,陳辭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沒有真的跟她計較。

“沒有,下雨聲太大了,被吵醒了。”沈繁星半真半假的說着,伸了個懶腰,開始下逐客令:“我現在要繼續睡了,你也回去睡吧,晚安。”

她說完還抬頭對他露出了一個笑臉,才站起來,赤着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要回牀上睡覺。

陳辭沒動,等到她從自己旁邊路過,才伸出手,攔腰把她抱到自己懷裏,黑漆漆的眸子裏看不出甚麼情緒:“還沒消氣?”

沈繁星一頓,隨即笑起來:“哪兒能啊?我就是困了,想睡覺了。”

可她眼裏分明沒有睏意。

陳辭眸色一暗,抬起她的下巴,重重的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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