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1
供老婆上大學的第二年，我值夜班時手臂被燙傷。
陸蔓怡卻讓我在家親自下廚，做了滿滿一桌子飯菜。
叫來學校的同學們，一起慶祝新年。
當我強忍着疼意往桌上端菜時，紀青陽連忙起身對着旁邊的垃圾桶裏乾嘔。
“正宇哥的傷疤好惡心啊，裏面的紅肉像是腐爛了一樣。”
衆人瞬間把目光看向我的手臂，羞愧感讓我下意識地背過身去。
一不小心，打翻了紀青陽身前的飯碗，陸蔓怡卻當場變了臉。
“你要是不想好好做，就上一邊待著去，青陽的衣服都被你弄髒了。”
於是跨年的夜晚，我被懲罰一個人在竈房裏不許出來，轉頭就聽見她和紀青陽用英文打情罵俏。
一旁的同學們不解地問道：
“你們這麼親密，要是被你老公知道了不怕他離開你嗎？”
“放心吧，就算我讓他跪下他也不敢離開我。”
“再說，我們之間都是用英文交流他又聽不懂。”
這一次，我沒有再聽她的話。
而是起身下樓，毫不猶豫地騎着二八大槓前往農科院報名，支援北大荒。
她不知道的是，早在一個月前我就拿到了英語二級證書。
所以，她說的情話我全都聽得懂。
........
夜裏有值班的審查員，都知道我前兩天被機器灼燒了手臂，露出白骨。
聽見我要報名，終是有些於心不忍。
“徐正宇同志，你傷口才剛剛好轉，身體還是很虛弱的，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你可要知道，此次支援北大荒，短則三年，多則十年，甚至幾十年，你都不能和家屬相見......”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
“能爲祖國效力，那是我的榮幸！”
至於家屬......她應該應該不會在意我的去留。
審查員眼裏露出了讚賞的目光，猶豫過後還是將我的名字寫在了花名冊上。
“七日後，在這裏集合，帶好你的行李。”
從研究院出來時暴雪已將道路掩埋，我只好下車推着走。
沒過多一會身上的衣服溼透了，寒風一吹冰冷刺骨。
我渾身顫抖地打開家門，陸蔓怡正靠坐在沙發上塗指甲，纖細的雙腿隨意交疊。
看見我進來她瞬間沉下臉來，將手裏的指甲油朝我身上砸來。
“徐正宇，我不說了讓你呆在竈房裏不許出來，跑哪去了？”
“好不容易家裏來了客人你給我這幅死樣子，你怎麼這般上不了檯面？”
“看看人家青陽，往那一站都是氣質非凡的。”
提起紀青陽，她的語氣不自覺地溫和下來，隨後嫌棄地撇了一眼我身上洗的發白的棉服。
可她忘了，是我起早貪黑地種地供她讀書。
她纔有機會成爲現在萬里挑一的大學生。
這些年來我省喫儉用換來的竟然是她嫌棄的目光。
我的心猛然一疼。
忽然想起，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
陸蔓怡激動地抱着我的脖子道：
“正宇你真好，要不是你把我的農活都幹完了我根本沒有時間去複習。”
“等我以後讀完大學出來，我就是咱們村裏的第一個女大學生！”
“而你就是女大學生的老公，我背後永遠的頂樑柱。我要自豪地向每一個人大聲介紹你。”
那時的她，捨不得我手上爛一個口子。
而現在，我手臂燙成那樣子她也不曾關心。
甚至跟着紀青陽一起開玩笑，拿我皮開肉綻的傷疤當成飯後的談資。
望着她冷漠的目光，我平靜到可怕的回答，
“既然你覺得他這麼好，不如我們離婚成全你倆。”
陸蔓怡的臉上閃過一瞬的慌張，不自覺的語氣放緩了一些，
“我只是實事求是而已，你犯不着上綱上線。”
“再說，離婚這種事情怎麼能隨便說出口。”
我沒理她，被指甲油打中的傷口隱隱作痛，怕是又要滲血。
我急忙想要去衛生間裏上藥，陸蔓怡卻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去哪兒？家裏這麼亂你不知道收拾乾淨嗎？”
說完她抱臂看着我，以爲我會像往常一樣答應。
我低頭看了一眼狼藉的客廳，地上到處都是隨意扔下的瓜子皮。
以及歪七扭八的酒瓶子，甚至有人把菜湯灑在了沙發罩上。
我淡淡的開口：“誰喫的誰負責。”
“三歲小孩都懂的道理你不會不知道吧？”
陸蔓怡似乎沒有想過我會拒絕她，呆愣地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一把推開她，準備直接去換藥。
可擰開廁所門，紀青陽卻穿着我的白襯衣從裏面走了出來。
看見我那刻，故作委屈道：
“正宇哥對不起，今天我不是故意要在大家面前嘲笑你的傷口。”
沒等我說話，陸蔓怡起身走了過來，面上帶着心疼的目光，開口：
“青陽心善，非要等你回來，向你道歉。”
“要我說，他說的也沒錯，是你太小題大做了！”
“更何況，你把他的衣服給弄髒了，我只好讓他留下，把你最愛的那件襯衫拿給他。”
我緊緊盯住眼前這件襯衫，指尖被我攥的發白。
結婚當天，因爲沒有合適的衣服。
陸蔓怡把自己的嫁妝拿去變賣，才攢夠了十塊錢，給我買了這件當下最流行的的確良襯衫。
除了領證當天拿出來穿過後，我一直都很捨不得。
小心翼翼地疊放整齊擺在櫃子裏。
可現在，由於紀青陽的體型比我壯，所以胸前的扣子已經被他撐開，搖搖欲墜地掛在上面，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性。
仔細想想，眼前這件破損的襯衣。
就如同我和陸蔓怡的婚姻，即使我再小心翼翼地呵護它。
終究，還是壞了。
這半年，我不是沒有察覺到陸蔓怡對我越來越冷淡。
但我也只是略有失望，還安慰自己，也許是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她覺得和我之間缺少共同話題。
於是我趁着午休抓緊時間學習英語，想看得懂她手上的書籍，也許這樣她就不會覺得無趣。
可直到今天聽到她赤裸裸地對着另一個男人表達愛意時，我才明白。
陸蔓怡不再愛我了。
對於我們的感情，她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