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姜雲絮深知“虛不受補”的古訓,但臨王虛弱至此,卻僅被安排以寡淡無味的米湯爲食,倘若並非這羣刁奴誇大其詞,那這所謂的竇太醫,是誤人性命的庸醫之流還是受人所指使......
她眼中閃過精光,擲地有聲地道:“竇太醫之言,我暫且不議。但自今日起,王爺的飲食起居,需全然遵循我的安排!”
“這......”李嬤嬤面露難色。
她本不願在這個節骨眼上與姜雲絮徹底撕破臉。
可臨王府已然敗落,臨王名下的產業也十不存一,儘管皇帝並未削去臨王的爵位,可就憑這點微薄的俸祿,就連王府的日常開支都難以維繫。
如今身爲王妃的姜雲絮要求提高,可不就是從她們的牙縫中摳錢花麼?
見李嬤嬤面色遲疑,姜雲絮冷不丁來了句,“嬤嬤,您聽說過一句話嗎?
世人皆言,‘人生在世,飲食有數,福祿壽夭,皆繫於此。’
這人啊,一輩子喫多少飯都是有定數的,喫完了,可不就要早早走了麼?”
李嬤嬤聽出她意有所指,不由得面色微變,“王妃,您這話是甚麼意思?”
姜雲絮脣角微勾,笑容裏分明藏着幾分深意,“嬤嬤得了糖尿病還這樣心思齷齪,想來等哪天發展成尿毒症,就徹底老實了!”
“尿毒症?那是何物?”李嬤嬤心頭一緊,直覺告訴她這壓根不是甚麼好詞。
姜雲絮看着她肥胖臃腫的身軀,不冷不熱地道:“嬤嬤可曾切身體會過尿頻尿急,疲乏無力等症狀?且膳後依舊腹餓難耐,常感視力模糊?”
李嬤嬤聞言,不由得僵在原地。
姜雲絮所言症狀,竟是與她的身體情況一般無二。
尤其是她最近總是憋不住尿,想着找位郎中看看,又覺老臉臊得厲害!
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姜雲絮不鹹不淡地道:“那便是了,趁早準備棺材吧!這種病存在着一定的遺傳因素,你若不信儘管去打聽!”
李嬤嬤起初還將信將疑,聽到後半句,懸着的一顆心猛然沉入谷底。
老家那幾個侄兒突然暴斃的陰影再次籠罩心頭,令她再也無法保持鎮定。
這點微妙的神情變化自然逃不過姜雲絮的眼睛。
她不緊不慢地繼續施壓道:“嬤嬤應知,我生母顧氏乃是前太醫院首之女,深諳岐黃之術。我雖不及其萬一,但辨別病症,尚有幾分把握。”
話說到這般地步,李嬤嬤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情急之下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王妃,您、您可得救救老奴啊!”
姜雲絮只道:“這病能不能好,可全看嬤嬤自己。”
李嬤嬤知曉這其中的威脅之意,但她如今性命堪憂,也只得咬牙應承,“只要王妃肯救老奴一命,老奴願爲王妃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姜雲絮斜睨了眼她端來的清湯寡水,“那這膳食......”
李嬤嬤趕緊點頭如搗蒜:“老奴明白,但憑王妃吩咐!”
姜雲絮這才點了點頭,“無需過分奢靡,只需準備些鹿茸、熊掌、魚翅、雪蛤等尋常補物便好,倘若有上好的血燕,也來上一盅。
王爺的身體虧損嚴重,需得好生調養。”
然而就是這樣看似簡單的要求,卻讓李嬤嬤面露難色。
她支支吾吾地道:“臨王府如今的情況,怕是消費不起這等華貴之物......”
姜雲絮面露不悅,“血燕倒也罷了,其餘不過是些再常見不過的滋補之物,堂堂王府,竟連這些都拿不出來?難道皇家沒有按時發放俸祿嗎?!”
她原以爲李嬤嬤是在搪塞自己,熟料此言一出,楚懷玉竟是羞愧地扭過頭去。
李嬤嬤嘆息一聲,滿是無奈地解釋道:“王妃有所不知,王府如今的開銷全仰仗淑妃娘娘接濟,別說燕窩這等大補之物,就連尋常葷食,也未必拿得出來。
而且執掌中饋的是賬房管家錢先生,那位是出了名的艱吝,人送外號‘鐵公雞’。這採買之事,老奴實在做不得主啊!”
姜雲絮狐疑地看了看她,轉頭又看見楚懷玉落寞得神情,頓時心生疑竇。
原身因着喬氏不喜,又身負“刑剋六親”的傳言,自幼便被抱往偏遠的老宅撫養,對京中之事知之甚少,卻也知曉淑妃是臨王的母妃。
堂堂王爺,竟淪落到需要母妃接濟的地步,還真是令人唏噓!
李嬤嬤小心翼翼地看了姜雲絮一眼,試探道:“小廚房裏倒是還有些午膳時剩下的豬下水,要不,老奴瞧瞧去?”
她說着又趕緊擺了擺手,豬雜這些上不得檯面的腌臢物,姜雲絮定是瞧不上眼的。
熟料,姜雲絮竟是眼前一亮:“豬雜?這個可以啊!”
聽她這樣說,李嬤嬤這才鬆了口氣。
她又悄然打量了眼姜雲絮的神情,見她面色如常,眸底不禁浮現出一抹鄙夷之色,暗道這新來的小王妃,果真是沒見識的鄉野丫頭,竟將豬下水這等腌臢之物當成寶。
李嬤嬤微妙的神情,當然沒能姜雲絮的眼睛。
只是楚懷玉急需進補,她便也懶得和李嬤嬤多費口舌。
由於去得及時,膳房不僅有廚餘的下水,還有半塊未曾動用的豬排。
李嬤嬤爲獻殷勤,全都薅了來。
姜雲絮又要了炊具,既然膳房那頭指望不上,她就自己改善伙食。
楚懷玉看着她在院內忙碌的身影,只覺心中酸楚。
豬雜這等腥臭之物,莫說王公貴族,就連尋常百姓都不屑食用。
也不知這姑娘究竟遭受了多少磋磨苛待,纔會將其當成寶貝?
倒也不怪楚懷玉多想。
這個時代沒有精鹽,尋常人家烹飪豬肉,無非是燉和煮。
粗鹽和清水熬煮出來的豬肉又腥又羶,還冒着一股子臭氣,自然難以下嚥。
可姜雲絮不同。
她沒有,但隨身空間裏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