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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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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辯駁

  他凝視着這個女兒,嘴脣抿成一條直線,審視的目光在雲濯的臉上逡巡着。

  其實他已經不太記得當初那個歌姬長甚麼樣了,他這一生,少有行差踏錯之時,臨到老了,卻沒想到冒出來這麼一個女兒污了他半世清名。

  半晌,他終於發話:“你可知道我爲甚麼要讓你跪?”

  雲濯垂首低眉,老實地跟個鵪鶉一樣:“不知。但是您既讓我跪,便自有您的道理。”

  其實也不是沒抗爭過。

  前世雲桓也這樣把她叫到書房,不由分說地就要讓她跪下,她那時候已經被嬌養了許久,自然不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故而云桓要她跪下,她就梗着脖子據理力爭。

  然後怎麼樣了呢?

  雲濯的眼神有些恍惚,時至今日,她想起來那天的場景,仍然忍不住心底發涼。

  因爲她不肯聽話,雲桓當着她的面將整個院子裏伺候她的人全部處以杖刑,有些熬不住的,就當場斃了命。

  蓮青愛美,就算死時也是乾乾淨淨,妝容精緻的。所以她從來不知道,人命原來是這樣輕賤的東西,像一蓬蒿草一樣,說折就折了,毫無體面可言。

  從那之後,她就病了,病來如山倒,險些讓她去掉半條命。然而即便是日日昏昧着,不知今夕何夕,那些哀嚎聲仍然在她耳邊經久不息地響着,甚至一閉上眼,下人們或驚懼或不甘或痛苦萬分的面容也在腦海中浮現。

  雲桓用這樣的手段告訴她:他能捧她至雲端,也能推她入泥潭。她抗爭不了。

  所以病好之後,她就主動找到雲桓認了錯。

  雲桓聽了她的話,冷哼道:“巧言令色。”但終究眼中的神色柔和了一些,“你今日在顧府將盧三推下了水?”

  若是換成前世,雲濯或許會驚訝於他的消息靈通,但是如今,她卻早已對這件事習以爲常。她點了點頭:“是。”

  她不知道雲桓手下究竟有着怎樣的人物,但是卻深刻地明白,她身邊一定有人在監視着她的言行舉止。今日在顧府的園子裏,連紅袖也未曾在她身邊,所以可想而知,那人應是極擅於隱匿身形。

  “愚蠢!”雲桓振袖怒喝道,“當初她推你下水,你要報復回來情有可原!可你萬不該如此行事,意氣之爭,終究失於淺薄!”

  雲濯抬眼看向他,書案上一盞燭火燃着,有風從窗下吹進來時,黯淡的光亮便輕微地躍動起來,將雲桓映在牆上的身影照得高大而扭曲,她嘆了口氣,平靜地問:

  “依您的意思,如何能不淺薄?仔細謀劃,妥帖安排,將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就不淺薄了?朝堂政局當然應該如此,但是我與盧清竹之間,並不用這般大費周章。”

  “面對巨獸是要細緻佈置陷阱,可是換成一隻螻蟻,倘若也要瞻前顧後,這樣纔是失於淺薄。”

  其實雲濯又何嘗不明白,面對雲桓她完全可以陽奉陰違,左耳進右耳出,反正雲桓大不了再多讓她跪上幾個時辰,也不會拿她怎麼樣。

  但是她想,如果她永遠想着以前的事,對雲桓始終心存畏懼,那她就永遠是當初那個小女孩,長不大了。

  一個人若是連心裏的檻都跨不過去,又要怎麼樣面對將來的風波呢?何況從她重生伊始,就註定了她要走的路不會平坦寬闊。但她已經沒有退路。

  雲桓又背過身去,望着窗邊橫斜一截梅枝,語調軟了些,道:“我看你那先生,旁的沒教會你,這詭辯的本事倒讓你長進不少!”

  霧藍的夜色裏,梅枝彷彿蘸了墨一般,在冷月與燭火的輝映下顯現出深沉的烏青色,樹梢棲居的鳥兒忽然有所感應一般,振翅從老瘦稀疏的花葉間飛出,窗前梅枝上一捧雪也被驚落到地上,發出簌簌的響聲。

  雲桓心裏忽然有種奇異的想法。他挑了挑眉,不曾轉身,但話卻仍然是對雲濯問道:“你不怕我?”

  他終於找到從一開始見着這個女兒他心底那點怪異從何而來:她從進門見着他,到後來鎮定地辯駁他關於“失於淺薄”的話,始終神色鎮定。她對他沒有尊敬他可以理解,但是他在府中積威已久,就連膝下三個兒子,見着他時也是怕甚於敬。

  可雲濯,怎麼會不怕他。

  雲濯垂眸。怎麼可能會不怕呢?但她仍然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您請暮先生來教導我詩書禮樂,卻唯獨沒有告訴他要教我怕您,我自然是不怕的。”

  雲桓不再說話。他揮了揮手,示意雲濯可以下去了。

  雲濯起身,從書房裏推門出去。

  紅袖回院子裏放下顧綺如令人交給她的食盒後,便提了燈等在書房外,這會兒見雲濯出來,自然是連忙迎上前,剛虛扶着雲濯的手臂,她便感覺到人軟了一下。藉着燈籠看見小姑娘裙子上兩團灰暗的印記,她不免擔憂地喚道:“姑娘?”

  雲濯面色有些蒼白,但仍然笑着將食指豎在脣邊,搖了搖頭,慢行數十步後,轉頭看見書房掩映在一團墨影似的紫竹林下,她方彎腰揉了揉膝蓋。

  多少年來,對雲桓的懼怕如一隻被鐵鏈拴縛的巨獸一般蜷縮在她心中。但是今天她能感覺到,她正在一步步,親手殺死那隻巨獸。

  “回去給我再按按吧,跪了許久,怪疼的。”她吸了吸鼻子,道。

  “好。”

  兩人走着,過了一會兒,雲濯想起來顧綺如拿給紅袖的食盒,於是又道:“阿綺給我的糕點你拿下去分了吧。我就不吃了。”

  “可是不合姑娘口味?”作爲雲濯的貼身丫鬟,紅袖致力於爲自家姑娘排憂解難,“那姑娘喜歡軟餡兒還是硬餡兒的點心,表皮呢?要硬的還是軟的?奴婢在街上去給您買。”

  雲濯哀怨地看了她一眼,總算知道自己爲甚麼胖了——有這樣的貼心人在身邊,誰瘦得下去?

  她想了想:“我喜歡喫李記的糯米糕,還有驢打滾,今天太晚了,你明天再去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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