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程母出門,看到程溪又踩着梯子爬上了牆頭,忙低聲喊她。
“小溪,你怎麼又扒牆頭上了?還有沒有個女孩兒樣兒?讓溫家婆娘看見了,又該罵你了,不要討嫌!”
這孩子自從上次病好醒過來,變得特別關心旁邊的鄰居溫家。
程母說過她好幾次了,她嘴上答應着,可就是不改。
溫家沒個好人,溫婆子一張嘴更是不饒人,程母不想跟他們家打交道。
“我不會讓她看到的。”
程溪抻長了脖子,自言自語,“溫十儉呢?今天沒見到他,也沒聽溫婆子罵人。”
此時溫家房門響,程溪連忙從梯子上下來,走到程母身邊接過她手裏的木盆,討好的說:“娘,我來洗吧!”
“好,你洗衣服,我去把面和上,中午咱們喫包子。”
程溪立即眉開眼笑,“我最愛喫娘包的包子了。甚麼餡兒的?”
“豆角豬肉餡兒的。”
豆角豬肉餡兒的大包子啊!
程溪舔舔嘴脣,有一陣子沒吃了。
程家只是普通農戶,靠着程父十幾年打魚生涯置辦了二十畝地。如今程父年紀大了,再加上家裏只有女兒沒有兒子,沒人能再出海,他便將漁船賣了在家裏務農。日子不說大富大貴,但也能喫飽穿暖。
帶着對大肉包子的期待,程溪幹勁十足的打水洗衣服。
程溪慶幸家裏院中有井,喫水用水都方便,不需要抱着盆子去一里外的小河裏洗。
她剛打上一桶水來,就聽隔壁院子傳來溫婆子中氣十足的罵人聲。
“你個餓死鬼託生的!不是讓你去洗衣服嗎?大早上的去哪兒了?”
程溪連忙把衣服放下,又爬上了牆頭,往溫家的院子看去。
溫婆子在溫十儉身上連拍了幾巴掌,還不解恨,又踹了他一腳。
溫十儉躲也不躲,瘦削的臉緊繃着,直直的看着溫婆子,“我去挖蛤蜊了,這是賣的錢。”
破爛的袖子只到手肘,黝黑的胳膊瘦骨嶙峋,手掌裏一小堆銅板。
“錢?”
溫婆子一把把溫十儉手裏的錢奪了去,放到手裏數,數完了撇撇嘴。
“才十五個銅板,夠做甚麼的?多餘的是不是被你藏私了?”
“今天潮水不對,只挖了兩斤多蛤蜊,人家看我年紀小才肯收。”
溫婆子瞪了溫十儉一眼,冷哼了一聲,“諒你也不敢藏私!趕緊洗衣裳去,別想偷懶!洗完了還要做飯呢!”
溫十儉抱起地上的一個大木盆,慢慢走出門去。
溫家院子裏沒有水井,洗衣服只能去河裏。
溫婆子掂着手裏的銅板往屋裏走,走了兩步又轉身,“前兒耀祖說要喫肉,我找王屠戶買塊肉去。”
她走了沒幾步,女婿張玉良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嘴裏不乾不淨的。
“看不起老子?等老子有錢了......”
他看到溫婆子手裏的銅板,眼睛一下子亮了,急走兩步去奪溫婆子手裏的錢。
“娘,這錢我先用了!”
“不行!”溫婆子攥着錢不給,“這是要給耀祖賣肉的!”
“小孩子喫甚麼肉?他老子我等着翻本呢!”
張玉良把錢搶到手,生怕溫婆子來追他,一把把人推倒,轉身就走。
溫婆子摔倒在地,一時沒爬起來,哭天搶地的罵起來。
“個挨千刀的張玉良!整天就知道喫喝嫖賭,欠了那麼多錢,怎麼沒讓人打死在外頭!”
“娘,你胡說甚麼呢!”
溫嬌抱着三歲的溫耀祖站在房門口,沉着臉喊道,“有你這麼咒你女婿的嗎?你咒他死了,是想讓我年紀輕輕的守寡嗎?”
溫婆子費力的從地上爬起來,訕訕道:“嬌嬌,娘不是這個意思,你也勸勸玉良,去做點兒正經事兒,家裏還有老婆孩子要養呢!耀祖前兩天就說要喫肉,十儉那小子好不容易拿了十個銅板回來,都讓他給搶走了!”
溫嬌不耐煩道:“撿來的不是能賺錢嗎?等他回來,再讓他去賺就是了,咱總不能白白養着他。我跟耀祖餓了,有沒有喫的?”
“你跟耀祖這個時辰纔起來,飯早就涼了。”
溫婆子揉着屁股嘟囔,剛纔摔的有點兒狠。
溫嬌撇嘴,“耀祖晚上鬧的我睡不好。哦,他又尿炕了,你記得把被褥拿出來曬曬。”
“哎喲,我的大胖孫子,怎麼又尿炕了?被褥溼了多難受啊!耀祖,來,祖母抱抱。”
溫婆子伸手想去抱孩子,溫耀祖的小胖身子往溫嬌懷裏躲,卻笑嘻嘻的用手裏的小撥浪鼓去打溫婆子的手。
溫婆子不制止,反而笑的滿臉褶子,“我們耀祖長大了,會打人了。”
溫嬌打了個哈欠,“娘,快去做飯。”
說完,抱着孩子回屋去了。
“好好,我這就去,不能餓着你跟我的大孫子。給你們熱了飯我再去曬被子,幸好天晴了,要是像前幾天那樣下雨,這被褥可幹不了。”
溫婆子唸叨着也進屋了。
程溪見院子裏沒了人,從牆上下來,回到井臺前洗衣服。
她一邊洗衣服,一邊想着心事。
她並不是原來的程溪,她從現代社會穿越到大晏朝昌化府平川縣安田鎮灣頭村,剛剛纔一個月。
上一世的她大學畢業,成功上岸鄉鎮街道辦事處工作,沒成想在去報到的路上發生車禍,穿越到了這裏。
這一個月裏,她通過原主的記憶和對父母的旁敲側擊,得知自己的身份和所處的朝代。
巧合的是,不久前她剛剛看過一本關於大晏朝的書,知道現在的大晏朝皇帝年邁,外有強敵,內有皇子爭鬥,朝政十分混亂。
書中特別提及一位著名人物叫溫十儉。
書中的溫十儉才華橫溢,弱冠之年便三元及第,輔佐太子上位,將晏朝從風雨飄搖中拯救出來,開啓了大晏朝第二個盛世。
他更是被後人稱爲晏朝第一首輔。
是他嗎?那個一身襤褸,骨瘦如柴的孩子?
好可惜,那本書中只提了溫十儉的豐功偉績,沒有說他出身何處。
只是重名嗎?
程溪起那孩子面對溫婆子打罵時的淡定,又覺得他就是那人。
看他的模樣,今年該有十歲了吧?他完全有能力養活自己,爲何不離開那個家呢?
那根本就不能算是個家吧?
繼母對他非打即罵,繼姐只把他當長工,繼姐夫總想着將他賣掉換錢......
家中環境如此惡劣,他怎麼可能讀書,又怎麼可能參加科舉?是他有了奇特的機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