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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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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唐朝陽被官兵戴上厚重的鐐銬,押送前往寒城的這天。

跟她夜夜纏綿的夫君翡宴,正十里紅妝地迎娶帝師之女董欣蕊。

這些年,唐朝陽滿心滿眼地愛他,而他卻不愛她。

他厭惡地對她說,“你若願意成爲貴妾,本相可向皇上求情,讓你繼續留在府裏。”

“要不是你當年用了手段,本相根本不會娶你當妻子。”

唐朝陽渾渾噩噩地被官兵拉出了城外。

街道的百姓看着她,指指點點。

曾經看不慣她,又不能拿她怎麼樣的庶妹站在酒樓上譏笑她。

他們都覺得她,活該落得如此下場。

唯有她的兒子,一片赤誠地愛着她這個不稱職的娘。

小小的孩童,趁着府裏辦喜事,偷偷地跑出了府,踉踉蹌蹌地跟隨着她去了寒城。

**

寒城,破廟裏。

冷風呼嘯。

“安安,喫,吃了,你就能活下去。”

一名全身包裹着破爛衣物的女子,她此時雙腿跪在地上。

懷裏抱着一名瘦骨如柴的孩子。

她的手明明已經被凍得紅腫,甚至於指頭裂開出血。

她卻能穩穩地捧着一個破碗。

破碗裏面裝的食物。

是她挨家挨戶地去乞討,好不容易討來的一小半野菜湯。

寒城之地,每到冬季,一望無際的都是結冰,活物難尋。

這裏的百姓,家家戶戶早就在入冬前備好了過冬的食物。

而唐朝陽他們母子昨天剛到這裏,身上又毫無分文。

她只能拖着麻木的雙腿,挨家挨戶地敲門乞討。

唐朝陽小心翼翼地想把野菜湯餵給兒子。

翡安安緩慢地搖了搖頭,他睜着一雙又大又明亮的眼睛,眼裏帶着對孃親的依賴。

他現在還生着病,呼吸已經很困難,說話也喫力,“娘,喫。”

他不喫。

他們說他快病死了,東西就留給娘喫,他不喫。

唐朝陽聽到兒子虛弱無力的這句話。

瞬間落淚。

她今天去醫館磕頭跪地,舍下一身貴女驕傲求醫,可是卻求不到。

她唐朝陽,曾是嬌生慣養的永恩候府嫡長女。

如今卻被太后下了一道懿旨送來寒城受罰。

而她最愛的夫君,卻因厭惡她,不曾替她說話求情,反而當天就娶了平妻入府。

後悔愛他嗎?

翡安安已經連續兩天發着高燒。

若讓他繼續燒下去,她可能會永遠失去這個兒子。

唐朝陽被送來寒城時,她沒哭。

在她開口乞討的那一刻,她沒哭。

在她跪地磕頭求醫的那一刻,她也沒哭。

但是在這一刻。

唐朝陽眼睜睜地看着兒子緊閉着嘴,想把野菜湯留給她的這一刻,她哭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

她掀開自己的衣袖,露出纖細白皙又清瘦的手腕。

她拔出插在髮絲上的髮簪。

發狠地割傷了手腕。

手腕流出了鮮紅色的血。

她這全身上下,也唯有血液還是溫熱的。

唐朝陽輕輕地哄着兒子,哭得有點瘋癲,“安安,娘求你,把它喝下去,不喝會浪費掉。”

她手腕上帶着的手鐲沾了血,更顯得它又醜又不值錢。

這手鐲是當年她跟翡宴第一次去見婆母的時候,婆母送給她的見面禮。

唐朝陽從小到大從來沒見過這麼破舊又寒酸的禮物。

但她爲了讓翡宴開心,臉上還是高高興興地帶着笑容把手腕上值錢的翡翠玉鐲換下來。

戴上了這個不值錢的玩意。

唐朝陽木着臉,她把手鐲拆下來,隨手扔在地上。

翡安安緊閉着已經凍得青紫的嘴脣。

他沒有喝下母親喂的血,氣息已經越來越弱,“娘,呼呼,不疼。”

這條小小的生命就要消失了。

唐朝陽緊緊的雙手抱着翡安安,雙眸呆滯,也許......他們母子倆都活不久。

外面的寒風呼嘯,破廟四面漏風。

**

京城。

京城的天氣雖然也冷,但是沒有寒城冰冷。

翡宴從宮裏回到丞相府,下人見到大人回來,紛紛行禮。

他走進內院回到屋裏,屋裏燒着銀炭,暖意撲面而來。

“相公,回來了。”

董欣蕊抿脣笑了笑,她放下手裏的刺繡,大丫鬟蹲下來替她穿上繡鞋,她吩咐把備好的暖茶端過來。

男人脫下黑色貂裘交給侍女。

他俊美的面容露出一絲溫和,伸手牽着董欣蕊的手,走去坐下。

董欣蕊嬌羞地垂眸。

她等着他喝了暖茶,才猶豫地開口問,“安安,找到了嗎?阿宴,我昨晚一直睡不着,寢食難安。”

翡宴也知道她因爲翡安安失蹤的事,一整晚睡覺都睡得不安穩。

“他跟唐朝陽去了寒城。”男人冷肅地說道。

“甚麼?”董欣蕊震驚繼而擔憂,“他一個小孩子…姐姐她怎麼不勸安安回來。”

董欣蕊又擰了擰眉,表情帶着一些懊悔,“阿宴,都怪我,我不應該在溫泉山莊待這麼久,若是我早點回來,就能發現安安失蹤了,都是我的錯,這都過了一個月了,也不知道孩子好不好。”

翡宴輕輕地拍了她的手背,安撫道,“不怪你。”

翡宴跟董欣蕊成親的隔天,因爲董欣蕊的身體入了冬手腳就會比較冰冷,翡宴就帶着她去溫泉山莊。

他在山莊陪着她兩天,就領了旨意前往江府辦事,夫妻倆都是昨天才回丞相府,等他們回到府裏才知道翡安安不見的事。

自從唐朝陽出事,而府裏又新迎娶了新主母,負責伺候翡安安那邊的下人自然不會上心。

更何況,丞相府裏的下人大部分都是都他當上丞相後才從牙婆那裏買入府,規矩還不太好。

“接下來就要麻煩夫人整頓府裏的下人。”

“我知道。”

董欣蕊跟翡宴的關係親密,在他面前從來都自稱我,而不是妾身。

她抬眸看着翡宴,“阿宴,我安排人去寒城把孩子帶回府,聽說寒城那邊的天氣極冷,他一個孩子,受不了的。”

翡宴抿了一口茶,“不用特意安排人去接他,蘇家很快就會去接他們母子回來,還有,皇上已經下了和離的旨意。”

董欣蕊聽到唐朝陽跟翡宴是皇上親自下和離的旨意,她眨了眨酸紅的雙眸,秀麗的臉色帶着絕美的笑容。

翡宴見她要落淚,出聲道,“欣蕊,以後丞相府裏就只有你一個女主人。”

他說話的語氣雖然淡淡的,但是董欣蕊也能聽出這是他對她的保證。

董欣蕊欣喜的抿脣笑了笑。

她現在是丞相夫人了,而唐朝陽以後跟丞相府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董欣蕊略顯遲疑了一下,說道,“阿宴,我還是打算安排人去把安安接回府,畢竟他是你的血脈,不應讓蘇家把安安接走,相公,你讓程侍衛去一趟寒城接人,可好?”

她不可能讓唐朝陽如願地帶走翡安安。

那個孩子應該要留在丞相府,在她的眼皮底下過日子。

翡宴淡淡地點了點頭,“嗯,我先去洗漱。”

董欣蕊脣角帶着笑意。

唐朝陽應該要感恩她的大度,是她讓翡安安回到府裏,享受丞相府的榮華富貴。

然而,他們不知道。

就在他們悠閒自得談話的時候。

翡安安已經等不到有人來接走他的那天。

甚麼榮華富貴,現在的他已經快死了。

翡安安眼神迷離地給孃親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

他的小手軟軟地落在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

唐朝陽抱着已經沒了氣息的翡安安,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

懷裏小小身體,已經漸漸地變得僵硬。

唐朝陽想要大聲的哭喊,但是她所有撕心裂肺的聲音彷彿都卡在了喉嚨,

唯有剩下細細的哽咽聲......

她的安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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