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三年,我在修河的時候認識了王虎。
王虎是北京人,小名虎子。他成分不好,是個資本家的家庭。家裏人爲了讓王虎有個好前程,就把王虎過繼給了灤縣的貧農舅舅家,戶口這麼遷過來,這王虎就也成了光榮的貧農了。
王虎那時候還小,現在長大了發現,貧農又有些不喫香了,現在大家又開始追捧萬元戶了。
修河的時候,我和虎子是一個擔子,我倆一前一後抬大筐,從河底往河岸上抬河沙,肩膀都壓得紅腫出血,就爲了掙那一天塊八毛的補助。
一來二去,我和王虎就熟了,中午喫飯的時候,王虎就抱怨說:“你說我冤不冤?當年要是不把我過繼到農村,現在我在北京也分房子了。我家平反了,按照戶口分了房子,哥哥姐姐也都找到了工作,有的當了教師,有的成了工人。就剩我一個在這裏修河,我比他媽的竇娥都冤。”
我說:“我是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你這覺悟就有問題了。”
王虎說:“我覺得我適合當兵保衛祖國,懷抱着鋼槍站在祖國的邊疆,爲人民站好每一班崗。或者我可以當個火車司機,憑甚麼我就在這裏修河啊!修河的人這麼多,不差我一個,我更適合有挑戰性的崗位。我這顆火熱的紅心在燃燒,你懂麼?我急切地想爲國家和人民做更大的貢獻,你懂麼?!”
我笑着說:“你就再把戶口調回去唄。”
“調動戶口哪裏那麼容易,當初過繼給舅舅,可是通過革委會辦理的正規手續。城市戶口轉農村戶口容易,農村戶口轉城市戶口想都別想。我從資本家到了貧農,這才高興幾年啊,現在風向又變了,資本家又喫香了。我想變回去怎麼就不行了?誰能給我主持公道!”
說着,王虎憤怒地把鐵鍬往河底一戳,這一下沒戳進去,就聽到噹的一聲響。我和王虎都愣了一下,王虎用鐵鍬扒拉了兩下,在這河底竟然出現了一塊紫黑色的木板。
王虎和我都好奇,開始用鐵鍬鏟去上面的河沙,想不到這木板越清理越大,最後竟然清理出來一個箱子一樣的東西。
王虎左右看看,小聲說:“老陳,別聲張。”
說着就開始埋,我也不知道這是在幹啥,不過看王虎的樣子似乎有甚麼祕密。埋完了之後,王虎一摟我的肩膀,趴在我耳邊小聲說:“老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這箱子裏有啥啊?挖出來打開看看呀!”我好奇地說。
王虎小聲說:“這是一口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