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她是誰
1
除夕之夜,煙花紛繁。
遠山雋境小區的4棟高層居民樓在天空中不斷升起、爆炸、隕落的煙花照映下,本就燈火通明的萬家燈火變得更加絢爛。
與點綴着紅燈籠、花彩燈,處處瀰漫的濃濃年味和煙火氣息相比,在4號樓22層頂樓樓頂,程君輝和沈靚面對面站立,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彼此沉默不語。
煙花接二連三地在二人不遠處的頭頂上方炸開,火星落下,忽明忽暗地照亮了他們的臉龐,一個嚴肅且憤怒,一個冷漠又不屑。硝煙的粉塵混在空氣中,落在兩個人的頭上,程君輝扔下手中的菸蒂,用腳將其踩滅,他粗獷的呼吸混着咳嗽聲,率先打破久久沉默的僵局。
“那就是沒得聊了對吧?!”
程君輝努力平息咳嗽聲,原本挺拔的身材伴隨着激烈的喘息,顫抖佝僂地越發低矮。他瞪着不大的眼睛,眼神中透着兇狠,語氣中滿滿都是不耐煩。
相反地,對面的沈靚冷眼看着小眼睛卻怒目圓瞪的程君輝,不屑一顧地發出了一聲聲冷笑。她知道自己抓住了程君輝痛處,他越來越惱火的表情彷彿擊中了她的笑點一樣,她捂着嘴,笑聲從冷笑逐漸變成哭笑不得,再到放聲大笑。就算再極力剋制,她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笑得越來越大聲,越來越放肆。
“嗯,對啊,就是沒得聊啊。我跟你,哪兒還有甚麼可聊的啊。”
“事已至此,既然你給臉不要臉,那我也不會再跟你客氣了。你想告就告去吧,我倒要看看,你手裏的證據能有多硬。這麼多年,你覺得我一步一步爬上來是白乾的嗎,我有多大本事,多少人脈,你知道嗎。你算個甚麼東西,我會怕你?”
聽着沈靚笑得越來越放肆,程君輝憤怒的情緒被調動得越來越高。他一邊大聲斥責她,一邊怒氣衝衝地大步朝她走來。他用手指憤怒地指着沈靚,用力地點着,恨不得能夠戳破沈靚的額頭,伸進去抓出她的腦子。最後,他在能伸手就握着沈靚脖子的距離中,停了下來。沈靚看着步步緊逼的程君輝離自己越來越近,沒有膽怯地向後退一步,而是將頭抬得越來越高,讓她本就高挑的身材在此刻比程君輝還高出一個頭頂。高昂的頭顱使她俯視着程君輝的氣急敗壞,用下巴感受他呼出的陣陣熱氣,用鼻子嗅着他嘴裏散發出的菸酒混合氣息的味道。這個味道,是她久久都揮之不去的噩夢的味道。
沈靚看不起程君輝,露出輕蔑的微笑,高昂的頭顱讓棱角分明的下顎線更加鋒利。沈靚傲慢的表情在程君輝眼中如刀割一樣,一刀又一刀,割破了他的自尊心,留了滿地的血。
在距離4號樓22層頂樓不遠的程君輝家中,妻子董莉文把自己鎖在臥室。她僵硬地坐在梳妝檯前,後背直挺挺地靠在椅子上,屏氣凝神,左耳戴着一隻藍牙耳機,右耳朵豎起注意着客廳正在看電視的兩個女兒的動靜。她盯着放在桌子上一直保持錄音通話狀態的手機,藍牙耳機裏時不時傳出的程君輝和沈靚對話的一字一句。鏡子裏的自己,雖然頭髮整潔地盤在腦後,臉上化着優雅又得體的淡妝,但是卻嘴脣發白,面色隱隱透出鐵青色,青的發灰。她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控制不住表情變得越發緊張又凝重。當她聽到耳機裏傳來“肚子裏的孩子”這6個字時,她倒吸了一口涼氣,身體完全癱軟在椅子靠背上。因爲怕打擾到還在客廳看電視的兩個孩子,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來回搓了又搓,將臉埋在手掌中,無聲且用力地叫了出來。
“你放手!你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