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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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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半柱香後,醉月樓。

沈青榮從馬車中緩緩而下,走進了今日賞花會的主場。

她身爲相府千金,一進來自然有人上趕着客套。沈青容微笑着與那些小姐夫人打着招呼,絲毫沒顧及一旁趙旭白的臉色。

兩人分席,沈青容這纔有空在男賓席中打量。她目光緩緩一掃,很快便在人羣中看見了那個男人。

攝政王,蕭鈺。

男人穿着一身刺金暗紋的玄色衣衫,襯得他整個人身形頎長,如松竹般挺拔。一頭青絲用一個簡單的玉冠束起,額前有幾縷碎髮被風吹落,拂過那俊美到似妖的容顏,一時間讓人挪不開眼。

一雙狹長的鳳眸深邃如墨,五官如雕刻般分明,好像謫仙遺落在人間的珍品。他舉手投足間帶着瀟灑與風流,卻又隱隱透着上位者與生俱來的威壓,讓人不敢直視。

這是個無論放在那裏,都能一眼注意到的男人。

而那個侍女柳黛,此刻正坐在女賓席裏,目光灼灼地看着蕭鈺 。

沈青容的位置恰好離她不遠,她舉起茶盞,視線在兩人之間輕輕掠過,若有所思。

蕭鈺雖貴爲攝政王,日理萬機,可他卻有個衆人皆知的愛好。

飲酒。

這位矜貴的攝政王殿下,此生最愛的不過美酒佳釀。

而今日賞花會上,衆人各展手段比試,奪得頭籌者,便可以得到傳說中飄香千里的美酒——千里醉。

這是西域小國的貢品,五十年才能出一罈。先帝疼愛長公主賞給了她,而今日長公主便將這酒拿了出來,作爲菜頭。

還真是大方。

看柳黛那躍躍欲試的模樣,沈青容便猜到了她的心思。

想要奪得頭籌,把酒拿過來給蕭鈺示好?

休想!

而另一邊的男賓席上,蕭鈺仰頭飲盡一盞。藉着杯子的遮擋,他的視線悄悄落在了對面,那個穿淺青色衣裙的女人身上。

他眸光幽深,如星辰瀚海般的雙眸藏着無數翻湧的心緒。彷彿平靜的海面,只需要一陣風起,就能掀起波浪。

沈青容。

他在心裏默默唸着這個名字,尾音纏繞脣舌,最終化作一抹苦澀。

許久不見。

......

長公主今日並未出席,她今日臨時有事入宮,只能讓人傳話,請各位貴女公子先開始比試。

柳黛似乎等這一刻等很久了,一聽見那小廝傳話,她便迫不及待站起身,道:“小女子不才,不如就由我開頭吧。”

她今日風頭正盛,即便是不認識她的人,也會因爲她與攝政王一起入內而敬上三分。

因此當她提出打頭的時候,衆人也並不介意。

只見柳黛清了清嗓子,直接吟詩一首。

"今日賞花宴,我便寫一首關於花的詩,獻給長公主。"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應羞。畫闌開處冠中秋。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

她幾乎是出口成章,一首詩詞落地,要的就是驚豔全場,直接讓所有人認輸!這樣,那千日醉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到時候她便把酒送給蕭鈺,俘獲這個男人豈不是手到擒來?

下首,所有賓客在聽見這首鷓鴣天的時候,都呆住了。

片刻後,一聲“好”從衆人中爆發,所有人這纔回過神來,紛紛感嘆出聲。

“好一個何事當年不見收,這首詞清麗婉約,簡直聞所未聞啊!”

“真沒想到一個女子能做出這樣的詞,不愧是攝政王帶在身邊的人,果然有幾分本事。”

“依我看,我朝第一才女之名,這位柳黛姑娘也當之無愧啊!”

誇讚聲此起彼伏,衆人幾乎都已經認定,今日的魁首是柳黛了。

柳黛微微一笑,她款款走下臺,視線在衆人中掃過一圈,隨後落在並未抬頭的蕭鈺身上。

在一衆叫好聲中,沈青容忽然開口:“既然這位姑娘表演完了,那我也來獻醜一番。”

她緩緩起身,正要往臺上去,男賓席裏的趙旭白忽然低呵一聲:“你做甚麼!趕緊下來!”

今日的魁首定然是這個柳黛了,沈青容甚麼都不懂,現在上去豈不是丟他的臉面?

沈青容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堅定地走上臺,對着臺下衆人微微一笑。

“丞相府沈青容,今日呈詩作一首。”

她看了一眼滿園春/色,沉吟片刻,道:“春/色朝降滌清塵......”

隨着她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整個賞花會也慢慢安靜下來。

男賓席中,蕭鈺抬眸看去,目光落在那道清麗的身影上,彷彿這一字一句都能牽動他的心絃。

手中酒盞泛起漣漪,蕭鈺按下心中百般思緒,脣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

他記得沈青容在閨中時便善做七言,這首詩雖然只有短短四句,卻將一夜春風的情景描繪的淋漓盡致。彷彿閉上眼睛,就能看見春/色滿城的情景。

比起那首鷓鴣天,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

有一位學子忍不住站起身,大聲喝彩:“沈姑娘所作的這首七言應景應時,比剛剛那首詠桂花的更甚一籌!”

一言畢,衆人皆應。

而此刻的柳黛面色鐵青,手指緊緊捏住裙襬。

她原本以爲這個時代無人可以與那些文豪相比,因此壓根沒把沈青容放在眼裏,只當她是個想出風頭的愚昧古人。

卻沒想到自己風頭居然被搶了!

雖然不想承認,可那首詩確實驚豔。自己並非沒有更好的詩,可卻因爲輕敵而沒有拿出來用。

她咬緊脣,只能眼睜睜看着後面的表演一場接一場,最終宣判沈青容獲得魁首。

聽到這個結果,沈青容並不意外。

她笑着起身,接過了主辦人遞來的那壇千日醉。

還沒打開封口,就能聞見濃烈馥郁的酒香,讓人心醉神往。

果然是好酒。

賞花會便在這場熱鬧中完美落幕,沈青容找了個機會,在散場前找到了正要離開的蕭鈺。

“攝政王殿下。”

聽見身後的呼喚,蕭鈺腳步一頓,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沈青容清亮的眼睛含着笑,把手裏的酒罈遞到了蕭鈺面前。

“送你。”

蕭鈺一怔,神色微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冷冽如舊:“這是你贏下來的,爲何要送給我?”

沈青容抿了抿脣,坦然道:“因爲你喜歡。”

只一句,便讓蕭鈺愣在原地。

他看着眼前人的面容,深邃如星辰的鳳眸帶着壓抑與剋制。他忍不住上前一步,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一道諂媚的聲音打斷。

“攝政王殿下,這壇酒您就收下吧。”

趙旭白滿臉堆笑地走過來,他自然看見沈青容給蕭鈺送酒,可他只以爲這是沈青容在爲自己討好蕭鈺。

這個女人,還真是有心了。

他得意想着,沈青容面上的神色卻淡了。她將酒罈塞進了蕭鈺懷中,略帶神醫地看了他一眼。

“攝政王,告辭。”

說完,她也不管還在陪笑的趙旭白,轉身便走。

趙旭白沒想到她這般不給面子,頓時臉色掛不住。他尷尬一笑,對着蕭鈺告辭後,也匆匆離去。

出了醉月樓,沈青容本想回相府。然而還沒等她上車,趙旭白便已經追了出來,直接拽住她的胳膊,不等沈青容掙扎將她強行拉上了回侍郎府的馬車。

男人面色陰沉,力度之大幾乎要將她的胳膊扯斷。

沈青容眉頭緊皺,心中卻並不慌亂。

因爲她感受到,醉月樓中,有一道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

蕭鈺站在窗邊,神色冷冽地摩挲着剛剛隨酒一起被沈青容塞進懷中的字條。

男人薄脣緊抿,一雙眼裏醞滿了複雜之色。

她爲甚麼,會知道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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