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稱讚
慕容斐靠得極近,少年將軍的那股狠戾之氣自他周身散出,壓迫得我心臟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我……”
他狹長雙眼盯得緊,似有無形桎梏壓迫得我半點謊話都扯不出來。
不是,他怎麼能做到一語中的的。
心虛驅使得我移開視線,生怕還沒搭上線就先因爲胡謅被戳穿而被他厭惡。
“與我有關也無妨,”他鬆開了手,他溫熱的身軀忽的從我身前抽離了去,“與我無關也無礙。”
雲淡風輕說完後便轉過身去,瞬間收了一身陰戾,一身月白長袍此時透着清冷。
周圍還殘留着他身上獨有的那股張狂又令人安定的龍涎香,只能定定地瞧着他。
那我這是跟還是不跟?
他這是答應幫我了?
我只能小心翼翼邁着腳步跟上他。
誰知面前的人忽的腳步一頓,頭稍朝後偏,用餘光捕捉住我。
“不快點跟上,宋夫人是打算孤身一人從這荒郊野嶺走回去嗎?”
“誒好!”
聽他看似稍帶責怪但又爽快答應的話語,我哪敢怠慢,邁開腳步匆忙跟上。
慕容斐帶着我往回走。
近幾日下雨,西郊的土地泥濘,落葉較多,我一眼就瞧見了在小路盡頭一瘸一拐的春雨。
她匆忙抬手朝我揮了揮:“小姐!”
急急忙忙尋得春雨後,我也終於安心不少。
不過這丫頭不懂功夫,方纔跳車的時候好一陣翻滾,身上擦傷不少,腳也崴了。
“小姐您沒事兒吧?”儘管如此,她始終還是心繫着我。
一如上一世宋家軍入城,她義無反顧地當在我面前一樣忠心不二。
那時她身扛數刀,縱使肩上白骨赫然在一片鮮紅中冒出,也始終攔在我面前。
回想起倒在我面前血肉模糊的春雨,我不禁眼眶發熱。
“沒事,春雨你可別忘了,我可是冠軍侯的女兒。”我笑着輕拍她的肩膀,試圖安撫她。
春雨這下才褪去憂慮,擰巴着的眉目舒展開來。
一旁的慕容斐冷淡的目光始終落在我身上,總讓我覺得背後發麻。
好在他雖然看上去冷淡了些,人還是很熱心的,派人把春雨給先送回府去了。
車輪軲轆,郊外鳥雀蟲鳴,馬車內倒是一片寂靜。
我垂頭看着自己被樹枝劃破的手,思索良久,才抬頭看向慕容斐。
誰知一下就撞進他深邃的眼眸中去。
“看我作甚?”這傢伙倒是惡人先告狀起來了。
自打坐上馬車之後,他就一直盯着我看,雖說那眼神毫無惡意,但也足以令我心底發毛。
果然,這等驍勇善戰的戰場將軍怎麼會那麼輕易放過我?
如此明顯的蓄意接近,恐怕已經讓他對我多有提防。
他是何等精明的人,眼裏怎麼容得了沙子?
也是我救父心切,一下子慌了神,計劃太刻意了。
忽然,一聲輕笑鑽入我耳中,我有些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向他,卻見到了他眼中還未散去的笑意。
“宋夫人這是在想甚麼呢?”他饒有興致地打量着我。
“我在……”我眼珠子咕嚕一轉,立馬反應過來,“思索方纔殿下捨身跳下懸崖的時候有沒有受傷。”
忽如其來的關心叫慕容斐面色一僵,他似乎有些無奈。
“小事罷了,談不上舍身。”
我小心翼翼地瞧着他,又扯着笑臉道:“殿下果然如傳聞中的一般身手敏捷啊!年少就一戰成名,今日一見,果真是不同凡響!”
我一邊打心底裏嫌惡自己的諂媚,一邊拍着馬屁。
見對面一時無言,我趁熱打鐵繼續道:“早就聽聞殿下英勇非凡了,那在戰場上恐怕是更加威武啊!估計也沒甚麼人能近得了殿下的身,更沒人能傷的了殿下吧?”
說完此話,我便緊緊注視着他。
誰知對方只是閉目無言。
這傢伙,怎麼還冷冰冰的。
套不出話來,我只能硬着頭皮自顧自地說着:“也不知殿下時常出征有受過傷嗎?我時常聽我夫君說,這邊疆戰場啊,最爲險惡的就是細作刺客一流,若是大家都在戰場上拼刀劍,我軍必能大敗蠻夷,但要是有些甚麼刺客細作啊,那就要多加小心了!這些人往往……”
忽的,慕容斐緊閉的雙眼開出一條縫來,警告似地看向我,叫我不得不閉了嘴。
“說完了嗎?”
他這句話透着寒意,比起先前種種都要冷淡凌厲許多。
我並不知道自己方纔究竟是那句話那個詞說錯了,才叫他這般冷臉,只能悻悻垂頭。
無奈,熱臉貼了冷屁股。
這傢伙怎麼就感受不到我滿滿的善意呢?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嘆息出聲。
手上破的口子結了痂,又被我反覆撕開。
馬車平緩行駛,不久後便在春城山下停下。
我隨他一同下了馬車,一眼就瞧見了山腳下那座香火不斷的寺廟。
“戰場上很少受傷,”背對着我的慕容斐忽然開口了,“比不上幼時受的傷多。”
“嗯?”我有些沒反應過來。
看到對方邁步走遠了才意識到。
原來他在回答我剛纔在馬車上問的問題。
咦?這七皇子倒也沒有我想的那般冰冷,興許他只是喜靜,我方纔喋喋不休估計是煩擾到他了。
我笑嘻嘻地跟上去:“我就知道殿下比一般將……小心!”
話說到一半,一隻長箭“咻”的一聲從我耳邊劃過,徑直朝着慕容斐而去。
我驚恐地瞪大了眼,蹬開步子抬手就要攔身而上。
慕容斐迅速反應過來,轉身順勢一把將我摟入懷中,錯開了那來勢洶洶的箭矢。
又一次被護在他懷中,那冷清的香氣也染上了他的溫熱。
“保護殿下——”
隨行侍從利刃出鞘。
慕容斐鬆開了我,輕輕將我拉在身後,一股食人的暴戾之氣自他周身散開。
他一把接過侍從的劍,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劍便瞬間從他手中飛出,直朝密,林深處而去。
只聽一聲鈍響,利刃破肉,刺客倒地,從密,林中滲出一片殷紅。
“查。”他只一字,擲地有聲,上位者的孤高陰冷盡顯。
方纔還覺得他好相處的我,又一次被打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