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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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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黑石溝的夏天,天黑的晚亮的早。

轉眼的功夫,雞鳴聲起,天邊透出白光來。

一家人簡單洗了把臉,就開始分配今天的活計。

俞老二跟宋氏還得繼續去墾荒,哪怕現在有了木番薯,但土地依舊是莊稼漢的根本。

白露跟俞小寒兩人負責上山去挖木番薯,既然確定了能填飽肚子,就得先囤起來。

而俞小雪則留在家裏繼續打土坯。

雖然現在天還熱着,哪怕睡露天也不打緊,但只要一過十月,天氣轉涼,到時候再打起土坯來就來不及了。

很快,一家人就各自拿着傢伙事分頭幹活去了。

有了奔頭,俞小寒整個人幹勁十足,揹着揹簍埋頭就往山上衝。

白露倒是不急,揪了根路邊的狗尾巴草,慢悠悠地走在後頭。

邊上是不知道誰家的秫米地,腳下的黃土地乾裂出長長的口子,印象中已經連着兩個多月沒下過一滴雨了。

雖然秫米耐旱,卻也耐不住這麼個旱法。

青黃的葉子乾枯髮捲,抽出的穗子上結着零星的穀粒,看上去近一半是乾癟的。

白露嘆了口氣。

古代沒有科技的加持就是這樣,全靠天喫飯。風調雨順時還好,要是不幸碰上災年,流離失所怕都是輕的......

正想着,地茬子裏忽地竄出一道黑影,迎面就衝了過來,把白露嚇了一大跳。

“白露。”來人壓低嗓音叫了聲。

白露聞聲,定睛看了兩秒才認出來人是大房那邊的俞小滿,比她大五個多月,算是她阿姐。

原身的記憶裏,俞家三房最得俞老婆子的寵,在俞家過得最是如魚得水,俞家大房則因爲是長子過得也算不錯。

唯有他們二房最是默默無聞,平日裏沒少受三房的氣,但跟大房的關係還算不錯。至少,俞老大對他們還是挺照顧的,大伯孃的脾氣也是好的。

“咋啦?”見對方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白露湊上去同樣小聲問道。

俞小滿變戲法似的從衣服裏拎出一隻袋子,不由分說就塞進她懷裏,“這是阿爹讓我給你的,趕緊收好,別被阿奶跟三叔他們瞧見了。”

白露狐疑地扯開袋子看了眼,竟然是黑蕎麪,看樣子得有個小半斤。

雖然沒有秫米那麼果腹,但怎麼說也能填飽肚子,更難得的是,在家家戶戶餘糧不足的情況下,大房能勻出這些補貼二房,衝這份心意,就知道是個好的。

俞小滿說完就想躥回秫米地裏,白露一把抓住她,“我會跟阿爹阿孃說,謝謝大伯跟嬸孃。”

俞小滿衝她笑了笑,黝黑的臉頰兩側陷下去兩個小小的窩,小聲囑咐,“別被人瞧見了。”

“曉得的。”

伴隨着系統銅板入賬的叮噹聲,白露給袋子打上結放進揹簍裏,又扯了田埂上的野草,在上面鋪了一層,才又重新背起揹簍。

剛走出兩步,突然腦中靈光閃過,她想了想,還是轉身回了家。

白露推開竹籬笆,俞小雪正在院子裏刨木薯皮,見她進來問道:“阿姐,你咋又回來了?”

白露走上前,把揹簍放在地上,撥開上面一層野草,“大伯讓小滿送來的,你拿去藏好,別說出去。”

俞小雪是個沉穩的,點點頭,拿着袋子進了屋。

等人出來,白露又交代,“等木番薯煮透,你另盛一碗出來,我待會兒有用。”

俞小雪點頭記下,也沒問她要拿去幹啥。

怕俞小寒等急,做完這些,白露就轉身出了門。

木番薯長得瘋,枝繁葉茂的,但耐不住土壤硬,姐弟兩人通力合作,一晌午的功夫也才弄了一簍子。

把東西弄回去,白露洗了把臉,然後帶着特地留出來的木薯糊糊,出發去里正家。

誰知不湊巧,里正還在地裏忙活,不在家。

大中午的日頭烈,白露拿袖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照着里正老伴說的,又去了地裏尋。

好在這會兒里正跟幾個兒子正坐在樹蔭下乘涼。

白露走上前,喊了聲“里正叔”。

“是白露丫頭,咋啦?”里正轉過頭。

白露也不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里正叔,我發現木番薯能填飽肚子。”

“你瞧,這是給我煮糊了的木薯糊糊。”

里正動也沒動,顯然不信,“丫頭,你莫要說胡話,外頭日頭大,快回家去吧。”

白露聞言,甚麼也沒說,仰頭就喝了一大口木薯糊。

驚得里正一骨碌從草垛上爬了起來,急道:“你這孩子,幹啥做這種傻事。大壯二壯,快!去喊你老魯叔!”

“不用,里正叔,只要等上一刻鐘,你就會信我的話。”白露攔住兩兄弟。

見兩兒子遲疑,里正急得直拍大腿,“還愣着幹啥!快去啊!”

大壯二壯這纔回過神,沿着田埂就往外衝。

正在這時,俞小雪從那頭快跑過來,邊跑邊喊,一張臉上全是驚惶和焦急,“阿姐!阿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白露轉過身,“咋了?”

“張嬸子家的木頭中毒了!”俞小雪喘着粗氣說道,等走近了才發現里正也在。

里正一臉嚴肅,“咋會中毒?”

俞小雪看了白露一眼,“說,說是吃了木番薯。”

白露一聽就明白過來是甚麼事。

今早上山時,她跟張寡婦兩人迎面碰上,當時還閒聊了兩句。

看到她完好無損站在面前,毫不意外張寡婦臉上滿是震驚,顯然沒想到她吃了木番薯後還能活得好好的。

但是震驚過後,張寡婦也動起了心思。

既然白露能喫,沒道理他們就不能喫,這一刻,木番薯喫死人的傳聞早就被她拋到了腦後。

這年頭,沒糧喫就得餓死。

自從她家的癆病鬼死了之後,整個家就靠她一個人撐着。她一個女人既要侍弄家裏的一畝三分地,又要照料一家老小,有時候真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幾半。

但她終究只有一雙手,如今天災降臨,家裏的餘糧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可要是木番薯能喫,那糧食的事就不用愁了。

於是,張寡婦當即就趕回家,叫上兒子木頭跟閨女春花,緊趕慢趕就上了山。

山上木番薯沒人挖,遍地都是。

一家子挖了小半簍,扛回家刨了皮就煮了一鍋。

可誰成想,木頭剛吃了幾口,就渾身抽動,人一下從凳子上歪了下來。

白露趕到張寡婦家的時候,院子裏圍了裏三層外三層,差不多半個村子的人都驚動了。

張寡婦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從人羣中間傳出來,“木頭啊,都怪阿孃!是阿孃害了你!是阿孃啊,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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