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略懂醫術,對症下藥
寧以卿嫁進侯府之後多年未有所出,日子越發難熬,林氏拿捏着婆婆的身份,指使她冬日用冰水給陸淮之洗衣。
她雙手受了凍瘡,骨節都凍得發紅,不復往日白皙柔荑。
可這些還不夠,林氏說她洗得不乾淨,語帶嫌棄地讓她去跪在外頭荊棘上認錯思過。
便連陸淮之去了,也是冷着臉淡淡對她道:“母親的話,你照做就是,若是惹了她不快,便是你這個當兒媳的過錯。”
就是那時,陸宴禮手執一柄二十四骨傘,身披黑金狐裘,從漫天飛雪中走來,迎雪而立。
他目光淡淡掃過衆人,不帶情緒的三言兩語,極致寡淡地爲她免了責罰。
事後,還避嫌般差了個外院的粗使丫頭,給她送去一管金瘡藥。
隨後,陸宴禮率軍出征。
至死,她再也沒有見過這位小侯爺一面。
前世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謝意,悶在心口,有些發燙。
寧以卿望着牀榻上面孔清冷白皙,如謫仙般的陸宴禮,眼眶禁不住紅了,輕聲喃喃,“我會照顧好你的。”
雖有利用之意,也爲報恩,既是她嫁給了陸宴禮,就絕不容許侯府此後再苛待於他!
這一日,她新婚,便着手收拾了屋子,裏裏外外清理,躺在偏房,精疲力竭睡去。
睡夢中也不大安穩,忽然一聲“小姐”灌入耳膜,寧以卿猛然驚醒。
心若擂鼓,房門外人影晃動,伴着敲門聲。
寧以卿眼前浮現出玉湘的惡毒嘴臉,然,仔細辨認,卻是另一個陪嫁丫鬟春瑤。
緊繃的心絃得以舒展開。
寧以卿壓着躁動的心,啞着聲應道,“進來。”
春瑤此人,她快記不清模樣,當年隨她入侯府,不過半載不足之時,就被林氏和陸淮之找個由頭賣了。
當年她待侯府言聽計從,以爲春瑤當真犯了甚麼過錯;而今看來,春瑤被賣,只因這丫頭性情單純,對她忠心。
而侯府這個地方,留不得她寧以卿的忠僕。
春瑤是個圓臉丫頭,生得憨厚卻也討喜,四歲起就跟着她了,這會兒她推門而入,端着洗臉盆。
寧以卿起身,將牀帳稍稍掀開,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殘破的屋檐下,晨光將將泛白。
寧以卿嘴角扯出一抹譏笑,這麼早,想必昨夜鏖戰的陸淮之還沒起吧。
既然“抱病”,她這個做叔母的很該去關心一下自家子侄!
梳洗穿戴,春瑤一絲不苟地伺候。
蘇錦的料子,卞着花團錦簇的蜀繡小襖,華光墜地的百褶邊長裙,一邊腕上套着滿陽春色的碧玉鐲子,一邊套着縲金絲五福手串,仙螺髻之上,斜挽着一枚梅花琉璃金簪,又用碎碎的瑪瑙珍珠繞着簪首點綴其上。
侯府落魄,關她寧以卿甚麼事?
她一路搖曳生輝,帶着春瑤去往前廳,林氏起的倒是早,打着哈欠指着讓丫鬟婆子們將這裏的喜字揭乾淨。
寧以卿特地湊上前,微不可見地欠了欠身,“嫂嫂,早。”
如今她可不是林氏的兒媳,平起平坐的輩分,可不自是要給林氏添堵的。
林氏聽見這稱呼,身子骨有些發僵,回頭瞧寧以卿,皺着眉頭將她從頭至腳的打量一番,心裏的嫉妒從眼角泄出,化成戾色。
林氏疾言厲色道:“長嫂爲母,我今日便費神勸你幾句——新婚之始便穿得這麼招搖,不知情的,還以爲我侯府門風不正,在新婚頭日便縱着新婦招蜂引蝶!”
“招搖麼?”
寧以卿擺弄着手腕上的玉鐲子,滿臉的不以爲意,“我尋常在家就是這打扮,雖說現在嫁妝是還沒見着,好歹是有幾件舊物傍身。”
鐲子通體翠綠,泛着如鏡面的光澤,這樣的物件兒,甭說侯府拿不出來,就是尋遍京城怕也是稀罕物。
林氏目光挪移不開,又被寧以卿堵得啞口無言,侯府如今霸着這妖女嫁妝,終究是腰桿子挺不直棱。
若說寧以卿嫁給陸淮之也就罷了,她好歹能搬出婆母的身份欺壓,而如今嫁的卻是陸宴禮,若是以前她興許真拿寧以卿沒甚麼法子,但如今——
仗着陸宴禮不過是個活死人,日後欺負她個守活寡的東西,倒也不在話下。
寧以卿深諳三言兩語折損不了林氏任何利益,也就點到而止。
續而,她環伺而去,漫不經意道,“說起來,按照規矩,該是我喝小輩茶給紅包的時候了——這日頭都見高了,怎麼不見侄兒前來請安?”
林氏眼巴巴望着寧以卿袖口捋下蓋住玉鐲,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冷哼不屑道,“吾兒臥病在榻,多有不便,這茶就免了吧。”
說罷,她將手中的大紅剪紙撕扯,恨不得手中便是寧以卿這個賤蹄子,教她挫骨揚灰!
不過是商賈之女,身份卑賤,她也配淮之來請安?
不料,寧以卿不退反進,懶慢勾起紅脣,“那我這做長輩的更不能視若無睹了。”
她走到林氏身旁,語氣中帶着揶揄,“我呢,打小跟在父親身邊,也習了些淺薄醫術,說不準能對症下藥呢?”
話落,寧以卿抬步就走。
上輩子所受的屈辱,樁樁件件,都得慢慢地討回來!
“不可!”
林氏猝然慌神,陸淮之整日縱情聲色,笙歌載舞,此刻在不在府中都是未知數,這賤蹄子若去了,裝病之事可就穿幫了!
這事可大可小,若被人拿捏了,日後告到御前說是欺君也不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