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1
沈世子邀我參加他的生辰宴,庶妹卻替我去了。
我不急不鬧,坐在馬車裏看熱鬧。
向來跋扈的沈世子把庶妹連人帶禮扔了出來。
她恐怕還不知道,那個驕傲暴躁的沈世子,一個月前還流着淚求我嫁給他。
....
我準備赴宴的流雲華衣被人剪碎,在府中花園被奇怪的石子絆倒,跌入池中。
我當晚便染上了風寒。
而且——
沈和安給我的拜帖,不見了。
不用想,一定是葉新柔做的。
葉新柔。
我爹領回來的一個外室之女,之前從小養在郊外莊子上,養成了一些上不了檯面的習慣。
在王嬤嬤軟磨硬泡下,我喝了那巨苦的藥。
沒事,身體壞不了。
我換了身錦衣,帶着我的貼身婢女雲兒,去了京中最大的酒樓,醉月樓。
拜帖偷便偷了,原本赴宴也是爲了葉家門面,但是,現在我倒是十分好奇——
葉新柔一會究竟會有甚麼下場。
她恐怕不知道,沈和安最討厭被欺騙,套近乎,以及……
別人的擅自觸碰。
他有潔癖,身體和心理上的。
但偏偏葉新柔最愛動手動腳,在府中對葉柏也是這樣,總是會用一些勾欄式低級的手段。
比如,一些‘無意識’的身體接觸。
好在葉柏不喫她這一套。
哦,對了。
葉柏,是我爹的養子。
2
醉月樓門口
坐在馬車裏的我,準備看一場好戲。
頭暈的有些厲害,穿好白狐裘,我卻還是冷的厲害。
雲兒趕緊給我倒了杯熱茶。
我裹緊白狐裘,喝着熱茶,倚在車窗有氣無力地朝外看着。
感覺時辰差不多了。
果然。
茶還沒喝完,我便如願看到了熱鬧。
葉新柔連人帶禮被扔出了酒樓,而沈和安站在門前的臺階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他的聲音順着風聲飄來,直往我耳朵裏鑽。
“小小庶女,也敢偷了拜帖來丟人現眼?”
餘下的兩句話,我便沒再聽清了。
沈和安脾氣出了名的暴躁,更何況,葉新柔自作聰明拿着我的拜帖入場,這冒名頂替的做法,怕是更惹怒了沈和安。
葉新柔臉色難看,卻還是不敢反駁一句。
沒辦法,空有其表的尚書府哪能和皇宮國戚比。
她今天丟盡了臉面,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她恐怕還不知道。
此刻正居高臨下看着她的暴怒小世子,是我剛拒絕一個多月的舊愛。
一個月前,那個倨傲暴躁的沈世子,在我面前彎下了脊樑,輕聲求着我不要走。
……
看戲看到一半,忽然就惹火上身了。
沈和安無意間抬起頭來,目光與我遙遙對上。
只一瞬,他的聲音便傳來。
“葉無憂!”
不太妙。
我蹙了下眉,立馬放下簾子,轉頭朝雲兒說快走。
雲兒很聽話立馬喊車伕,就是車伕有點耳背。
沈和安都跑到馬車旁了,車伕才表示聽到。
風吹動紗簾,我與沈和安隔窗對望。
然後馬車緩緩駛離,消失在他面前。
我心情不錯,駛過一條街後,再讓雲兒給我倒了杯茶。
然而——
茶還未嚥下,便聽見外面的車伕低聲道,“小姐,世子他好像……追上來了。”
我聞言,讓雲兒瞧上一眼,縮回來的雲兒向我點了點頭。
“世子他,騎馬而來。”
那匹騷包的紅色汗血寶馬,幾乎是沈世子的象徵。
溫度似乎又上升了,我揉了揉有些脹痛的眉心,
“甩掉他。”
年輕車伕的聲音有些發顫,“小姐,我……儘量……”
3
他儘量了。
我們還是敵不過寶馬。
停了車,車伕苦着一張臉轉頭看我,“小姐,我……”
我擺擺手。
“無礙。”
也不怪他,除了他誰人敢在天子腳下的街道風馳縱馬。
“葉無憂,下來。”
“不然我就……”
他還還沒完,我便不滿的說。
“有事?”
“有。”
沈和安一個箭步直接上了馬車,坐了進來。
我給雲兒使了個眼色,她帶着車伕到周邊望風。
我蹙眉看他。
“怎染了風寒?”
這人盯着我穿的極厚,又喝着熱茶的,手一抬,將手背覆在我額頭探了下溫度。
“這麼燙。”
他皺着眉,毫不客氣地使喚我的婢女,“去西苑莊子。”
雲兒愣了下,下意識轉頭看我。
我被他吵的心煩,身子往另一邊倚了倚,“我發燒了,去莊子上做甚麼?”
西苑莊子,是他送我的地產,他常住的府邸便在那邊。
沈和安看了我一眼,沒好氣的說,“還能做甚麼,讓陳東給你看病。”
“身子本來就虛,又總是不愛吃藥。”
陳東是沈和安府上的醫師,因爲與他臭味相投,後來成了狐朋狗友。
我想反駁,頭卻暈的厲害。
雲兒見我沒說話,跟車伕低語了兩句,隨之行了去。
沈世子的任性,也真不是常人能比擬的——
汗血寶馬就被他隨意扔在了街邊。
他的生辰宴,赴宴的都是有頭有臉的達官貴族,宴會行至一半,他扔下個爛攤子,說走便走了。
我想罵兩句任性,張了張嘴,嗓子卻乾澀的厲害。
隱約感覺,有人在我頭頂嘆了一聲,兇巴巴的罵了句甚麼,然後將我抱過去,動作卻輕的不像話。
……
迷糊中,似乎有人餵我吃了藥。
又似乎有人在替我更衣,我憑着本能猛烈的推開對方的手,罵了沈和安兩句,並警告他要是碰我我就去死。
可睜開眼,面前替我更衣的,卻是滿臉愁容的雲兒。
緊接着。
門外響起了沈和安大吼的聲音,“你把本世子當甚麼人了!在你眼裏我是那種小人嗎!”
我有點想笑,可頭燒的昏昏沉沉,一閉眼便又睡了過去。
4
第二天醒來,我躺在莊子的牀上。
而那位昨天兇巴巴的沈世子,此刻卻蜷縮在屏風外的榻椅上睡着。
我探了下自己的額頭,燒應該是退了。
屋內很安靜。
這個牀很舒服,風寒過後又難免有些乏力,我懶得起來,便拄着手透過屏風隱約的打量着沈和安。
這人身高腿長,縮在榻椅上,顯得有些喫力。
他睡得也不太安穩,眉心微微蹙着,纖長的睫毛時不時地輕顫着,似乎隨時會醒來。
想到以前他爬我院子的高牆,給我送來他清晨剛摘的花,拒絕他後,還能和他這般和諧。
正出神,沈和安忽然睜開了眼。
他撐着榻坐起身,先是舒展了下手臂,而後挑着眉看我。
“葉無憂,想看就讓那丫頭撤了屏風,偷看算甚麼。”
我偏開目光,“白癡。”
估計,全京城上下都再找不出,敢像我這樣當面罵沈和安的了吧。
反觀沈和安。
這人被我罵的一愣,最後咬牙切齒地嘀咕了一句,“恃寵而驕。”
是啊。
仗着沈和安的寵愛,有恃無恐。
不就是我嗎。
沈和安問我昨天的宴會是怎麼回事,爲甚麼我的庶妹會拿着我的拜帖進去。
我眨眨眼,覺着三言兩語講不清,有點懶得開口。
正想着如何敷衍他時,院裏傳來一陣吵鬧。
“吵甚麼。”
沈和安讓我稍安,他去看看。
不等他出去,老王妃帶了個姑娘出現在房門口,而她一臉冷戾的模樣,讓我想起一個月前她與我談判時的場景。
老王妃彪悍一如從前。
剛見面,她便罵了一聲“不知廉恥。”,快步過來朝我重重扇了一巴掌。
只可惜。
沒打到我。
沈和安緊緊攥住了他母親的手腕,臉色同樣難看。
對了。
沈世子這跋扈囂張的勁,完全遺傳了他母親。
沈和安眉心緊蹙着,一開口便絲毫不給面子——
5
“你是本世子的母親也不能私闖民宅,打本世子的心上人啊。”
我淡淡的縮在沈和安身後,默默翻了個白眼。
誰是他心上人了。
話落,沈和安甩開老王妃的手。
往日彪悍又雍容的貴婦人,此刻臉色已被親兒子氣成了豬肝色。
“打你心上人?”
老王妃狠狠瞪了我一眼,一把扯過身邊跟着的姑娘。
這個小姑娘看起來比我還小,一看就是出生真正的名門望族,柔柔弱弱的,卻氣質出衆。
跟我這種突然升官的女兒,一看便是不同。
我這邊剛打量完,那邊老王妃的後半句也落了地。
“那蘇蘇怎麼辦?她纔是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
我的目光再度聚焦在了那姑娘身上。
我大抵知道是誰了。
與我互通心意時,沈親王府便高調地爲他跟丞相府的嫡女訂了婚。
雖然,那場訂婚宴被沈和安砸了,但婚約還是作數的。
“胡說!”
擋在我身前的沈和安喊着,“母親若是愛娶就自己娶,別給本世子亂扯紅線。”
老王妃氣的身子直髮抖,“沈和安你別忘了,我是你嫡親母親!”
“哦。”
沈和安隨意揉了下頭髮,“母親娶不了的話,就讓父親娶也行,反正別安排本世子。”
沈和安許是無心,但江白蘇的臉色卻有些掛不住了。
嬌生慣養,衆星捧月的丞相家嫡女,哪被人這般看輕過,登時眼睛一紅。
沈和安也覺着有些過了。
他摸摸鼻尖,語調放緩了些,“那個,你別介意,本世子不是針對你。”
可說完這句,這貨又補充——
“本世子只是想告訴你身邊的沈王妃,這世上除了葉無憂,所有女人在我眼裏都是骷髏,紅粉骷髏。”
似乎嫌沈老王妃不夠生氣。
沈和安笑吟吟地看向對方,不急不緩地說,“母親,也包括你。”
最後,老王妃還是被氣走了。
沒辦法。
她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自幼寵得不像話,又完美繼承了她的傲氣與彪悍,京城上上下下,就沒他不敢砸的地方。
老王妃二人走後,沈和安回身看我,挑着眉邀功,“如何,有沒覺得本世子特有風度?”
說着。
他俯身看我,“有沒有後悔不嫁給我?”
我抬手,兩隻手在他臉上揉了揉。
“出去。”
沈和安愣住,“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