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秦箏
宋子修開口玩笑道：“就是醜媳婦也總要見公婆，況且我以爲我自己應該還算不上醜。”
陸可維也被他的輕鬆感染，當即不再猶豫，很快打開了大門，沿着老舊的木質樓梯上樓。
到了二樓，客廳的吊燈開着，亮如白晝，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聲音，秦箏從書房打開門走了出來，戴着一副老花鏡，手上還拿着一本書在翻看，頭也沒抬的問道：“可維，怎麼這麼晚纔回家？”
陸可維忙有些責怪的說道：“姑姑，你怎麼回來了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她故作輕鬆，心裏卻開始打鼓，怕秦箏會不喜歡宋子修。
秦箏原地站着剛翻了一頁書，聞言回道：“我之前就和你說過我最近幾天會回來，畢竟學校要開學了，而我參加的那個活動也……”話說到這裏，卻在看見陸可維身邊站着的男人時戛然而止。
秦箏幾乎所有動作都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維持着正在翻書的樣子，面部的表情也沒變，雙眼微微眯着，嘴微張着。
只有陸可維知道，秦箏眯眼的時候就是在生氣，她心想果然毫無預兆的帶男人回家還是把她氣到了。
宋子修裝作是第一次見面一般，對秦箏笑道：“阿姨，你好，我聽可維提起過你很多次，終於還是見到人了。”
秦箏還是在宋子修主動開口時才微微回過神來，他明顯要裝，她也只能配合着裝，她是最不願陸可維回憶起以前那些事的。但她也不可能給好臉色給宋子修看，聞言只是冷淡的回道：“不好意思，可維對你提起我，我一點也不覺得榮幸。”
陸可維心底暗暗叫糟糕，秦箏雖說大部分時候都給人很冷淡的感覺，但待人接物還是極其禮貌的，這樣和一個人說話是很難發生的，她突然有些不明白秦箏爲何第一眼就這樣討厭宋子修。
宋子修竟像是聽不出秦箏的怒氣，還繼續笑道：“阿姨實在是太謙虛了。”
秦箏臉色冷的可以媲美北極難溶的冰雪，也不想再和宋子修虛以委蛇，再開口已經是趕人走：“你還是先離開吧，我很久沒和我們家可維見面，有些話還想單獨說。”
宋子修當然明白秦箏對自己有多厭惡，而且她還是從血緣上現在唯一還和陸可維有關係的人，當然不敢惹怒了她，又十分禮貌的告別後才轉身離開。
陸可維一見宋子修走，立刻下意識的就想去送她，卻纔剛邁出一步就被秦箏叫住了。
“陸可維，你給我站住，我有話對你說。”秦箏的聲音也像是凍成了冰一般，她將手上的書隨意的丟到了客廳的矮桌上，然後坐到了沙發上。
陸可維已經明白秦箏的怒氣有多大，她的這個姑姑雖然大部分時候不苟言笑，但對她是極好的，這樣生氣還真是第一次見。她又看了一眼樓梯口的方向，這才緩慢的走到秦箏身邊坐下。
秦箏大概是太生氣了，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卻是好一陣沒說話。
陸可維拉住她一隻手，低着頭說道：“姑姑，我年齡也不小了，同齡人孩子幾個的都有了，我到現在只是談戀愛而已，你別那麼生氣。”
秦箏當然知道肯定是宋子修主動纏上來的，非要怪陸可維也怪不上她，那個男人的手段以前她就知道，更別說現在。她是真的沒想到那男人當時明明答應了放手，卻還要纏上來，而且明顯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放棄，只是在等時機而已。
秦箏面色複雜的看着陸可維：“我就出去了兩個月，一回家就看到你帶陌生男人回家，你說我生不生氣？”
陸可維聽她這樣說，反倒沒那麼好怕了，小心翼翼的說道：“姑姑，現在談戀愛以後這樣那樣不是很正常嘛，小梅前前後後換了那麼多男朋友，你也從來沒說過她不對啊？”
秦箏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額頭，沒好氣的回道：“那是因爲小梅不是我的親侄女，換做是你，我不氣死纔怪。”
陸可維抬起頭來討好的笑道：“姑姑，他叫宋子修，和我們一樣是Z國人。他長得帥，家裏有錢，自己也很厲害，最重要的是，真的對我很好。我的眼睛可不是瞎的，要不是好不容易碰見一個這麼好的，我也不會輕易就談戀愛的。”
秦箏突然有些遲疑，不知道怎麼說纔好，她撥開陸可維的手站了起來，“這麼晚了，你先去休息吧，有些話我明天再和你說。”
本來想立刻讓她和宋子修分手的，卻在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少女懷春的幸福模樣時猶豫了。她又嘆了口氣，走進了書房裏，心想還是不能太急，必須找到合適的時機再讓兩人分手。
陸可維看着秦箏離開，心裏卻想着以後還得讓宋子修多努點力，要是他沒辦法得到秦箏的喜歡，她們倆以後就算在一起她心裏也會遲疑。不過她還是樂觀的覺得，秦箏愛她勝過一切，一旦她發現宋子修對她是真心的，而她自己再堅持一下，秦箏最後肯定還是會答應兩人在一起的。
不過並不知道前世之事的陸可維，不免還是太過樂觀。
*
秦箏這天提前回到學校和另一個文學院教授討論一個課題的事情，等她從辦公室走出來時，就見不遠不近的長椅上坐着一個算是熟人的人，看樣子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這時候天都已經擦黑了，天色昏暗，秦箏倒也沒想着先去喫飯，畢竟她也準備這兩天好好和他談談。
秦箏徑自走到宋子修身邊，宋子修也提前看見了她，立刻打招呼：“姑姑，你好。”
秦箏也坐到了長椅上，不冷不熱的回道：“我可擔不起你這一聲姑姑，你和可維已經離了婚，你和我唯一的聯繫也沒有了。”
宋子修倒對她這樣的態度毫不在意，自顧自的說道：“姑姑，這次我揹着你見可維，是我的錯，但我真的不能沒有她，寶寶也不能沒有她。”
秦箏臉色越來越冷，“宋子修，你不要拿寶寶在我這裏來博取同情，我做過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同意了你們在一起。從頭至尾，從你的爺爺輩就欠我們秦家東西，我們家從來不欠你們甚麼。”
秦箏越說情緒越發激動，已經開始難以自抑，“到現在我們家的人只剩下我和可維相依爲命，你還想把她從我身邊帶走。若是你真的對她好，我可以成全，但你自己最清楚你把她害成了甚麼樣，又是車禍又是失憶，我只慶幸她現在還有一條命在，要不然我就是死了都不敢去見她爺爺。”
宋子修抿着脣聽她說完，見她把頭偏到了另一邊，卻還是說道：“姑姑，曾經的事我的確是錯了，但也是因爲我太想擁有她。她失憶了我知道有我的責任，但這也是另外一個契機，我想和她一切從頭開始。”
秦箏閉了閉眼，搖頭道：“我從不認爲你有多愛可維，不過是她有了你的孩子，你絕不能允許她離開你身邊而已，要不然當初可維也不會出車禍。還有，你別忘了你媽媽，她和可維父親的事，可維就是失憶前也一直不知道，她當初和我一樣強烈反對你和可維在一起，原因到底是甚麼，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
兩人坐着的長椅在一棵十分高大枝繁葉茂的大樹下，即使路燈燈光還算明亮，仍舊遮住了一大片的光線。
秦箏面上顯露出疲憊，接着道：“我認識你媽媽也有幾十年了，還沒你的時候就已經認識，轉眼大概也有四十年了吧。她的性格和爲人我最是清楚，我不會讓可維當她的媳婦，更承受不起可維知道當年那些事情的後果。”
宋子修因爲陸可維的關係，叫秦箏一聲姑姑並不是隨口一叫，心裏也的確是將她當作親人一般，聽她態度稍微有所軟化，忙保證道：“我來愛丁堡之前，我媽就已經知道我過來的目的。而且不管她如何反對，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和可維在一起，就算和她脫離母子關係也沒甚麼。況且你也知道我爺爺現在還是家裏的家主，他一直最是喜歡可維。”
宋子修在暗示只要有家主支持，他媽媽反對不反對根本不重要。
秦箏嘆了口氣，面上的疲累已經顯而易見，她嘴角扯出一抹笑來，但怎麼看怎麼諷刺，她問宋子修：“你會不明白你爺爺爲甚麼喜歡可維？”
宋子修好一陣沒說話。
秦箏將手上拿着的一本教材放進手提袋裏，看樣子已經準備離開，“子修，不管我們兩家曾經有過甚麼恩怨，也不管你和可維曾經發生過甚麼，所有的一切都在三年前那場車禍後結束了。秦家曾經也算輝煌過，但現在只剩下我和可維，她必須留在我的身邊。我也不想再回國，只想在這個地方終老。”
宋子修立刻道：“姑姑，要是你不想回國，我可以帶寶寶過來和你們……”
他還沒把話說完，已經被秦箏笑着打斷了，而且秦箏的表情還像真是聽到了甚麼大笑話：“你還是少說話來哄我，你以爲我是可維那麼好騙？你們家家大業大，到最後那一切大部分都是你的，你怎麼可能一走了之？你是想氣死你爺爺和可維爺爺在下面一起作伴啊。”
說着就站起身來，又揉了揉眉心：“我真是累了，今天和其他教授幾乎一整天都在研究課題，我實在沒精力再和你說話。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我就是不同意你們倆在一起。你心裏要是真的心疼寶寶，就趕快回國去吧。”
秦箏說完已經轉過身去，才走了幾步就聽宋子修道：“我來這裏就是爲了給寶寶找回媽媽，孩子稍微能明白點事就總是纏着我要媽媽。”
秦箏這時停住了腳步，卻是連轉身都不願，聞言只是揹着身子擺了擺手，“你還是早點回去吧，我認爲現在的一切纔是最好的安排。”說完大步的離開了。
宋子修還坐在長椅上，身影孤寂寥落。他知道一切，所以一點也不像陸可維那樣樂觀，他更知道秦箏這個厲害的女人肯定是會說到做到的。似乎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原點，未來的發展還看陸可維的態度，但他剛好最不確定的就是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