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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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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江州的天兒歷來的屬蒸籠的,進了立夏的月份兒離入伏還差了十萬八千里,天氣就熱的跟下了火似的。

城南機牀廠家屬院的筒子樓裏,李衛東躺在木板牀上翻了個身。

木板硬的厲害,就算是下頭已經墊上了三層褥子也是硌的人腰痠背疼,果然缺少了席夢思的牀鋪缺少了必要靈魂。

頭頂是一盞老式的吊扇,泛黃的葉片咿咿呀呀的轉動,擾的人心煩意亂。

呼啦一下。

李衛東猛的從牀鋪上坐起身來。

而後伸手掀開牀鋪旁充當隔斷的布簾子,狹小的空間外還擺着另外一張牀鋪,除此之外就僅剩下巴掌般大小的地方充當客廳。

他翻身下牀,拿起木櫃子上放着的牡丹印花的磁缸子。

不過似乎是年代久遠的緣故,磁缸子上頭已經掉了不少漆皮,用四大天王的貼紙遮着,彼時英俊的一塌糊塗的黎明呲着一口大白牙笑的心花怒放。

伸手,撕掉。

而後李衛東咕嘟嘟的灌了好大一口涼白開,心中壓抑着的燥氣才總算舒緩了一點。

“我這樣的人爲甚麼會重生呢?”

李衛東嘀咕了一句,然後把自己重新丟回到木板牀上繼續挺屍。

三十八歲的老男人功成名就,成功的在不惑之年將自己一手創建的公司推行上市,身家倍增,在同齡人還在爲了房貸車貸而奮不顧身的時候,李衛東率先實現了財富自由,成爲家喻戶曉的年輕富豪。

只是李衛東做夢也沒想到。

不過是慶功會上的一場宿醉,再睜眼時候自己就已經變換了一種身份,就好似往前的三十八年人生不過是氤氳間一場波瀾壯闊的大夢一般,有種不切實際的虛幻感覺。

下意識的,李衛東捏了一下臉。

嗯,疼。

他抬頭掃了一眼泛黃牆皮上掛着的日曆。

六月七號。

1991年的六月七號。

李衛東一臉便祕,下意識的瞄向窗臺上的三個空蕩蕩酒瓶。

古樸的包裝是後來早已停產的軍神牌,本以爲靠着宿醉能夠重回上輩子的李衛東在痛飲了三瓶半斤裝後無奈的發現,52°的醬香型沒有把他帶回上輩子的風光裏,睜眼過後只留下宿醉後的頭疼。

“錦華,你就不再考慮考慮?那個張東昇其實條件不錯的,家裏都是公務員,自身又捧着鐵飯碗,雖然年紀大了點,但話又說回來了,年紀大會疼人不是?”

“他往你家都跑了十幾趟,還願意幫襯你們家,這麼好的男人錯過了可就沒了,多少人等着盼着上門提親呢。”

“要去你去,我纔不嫁呢。我家是這麼個情況,衛東又是這麼個德行,答應人家是害了他,張東昇是好人,我總不能恩將仇報。”

“這是甚麼話。”

“再說了,你還打算養李衛東一輩子?依我說,就該叫他進管教所裏好好改改,省得往後無法無天不知道輕重......”

“你小聲點。”

屋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兩個女聲的聲音卻越來越低。

不多時候,門外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透過簾子的縫隙,李衛東見到房門被推開,兩個二十來歲的姑娘挎着菜籃子走了進來。

一個個頭兒高挑,頭髮燙着時下最時興的大波浪,下身穿着喇叭褲,上頭的襯衣壓進皮帶中妥妥的時髦女郎。

而另一個氣質則顯得溫婉一些。

個頭在一米六左右,穿着一身藍色小碎花的裙裝,不過上頭的印花已經掉了不少,李衛東依稀記得這是前兩年的流行款。

她叫李錦華,是李衛東的親姐姐。

旁邊那個高挑的時髦女郎則是叫裴楠楠是姐姐的閨蜜。

“小聲幹嘛,有臉做,還怕人說啊。

要我看,也就你這個傻丫頭心甘情願的給你弟當老媽子,快二十歲的人了有手有腳,靠你這個當姐的養着也不知道害臊。”

“你都二十二了,早就是老姑娘,旁人家的閨女要是你這麼大孩子怕是都能打醬油了,偏你倒好,把個棒槌當成寶。”

裴楠楠進屋,高着嗓子就說了一句,似乎是說給自己聽的。

李衛東搖了搖頭思索着要不要回應一下,卻見李錦華忙不迭的將菜籃子放好,伸手去捂自家閨蜜的嘴。

“都說了叫你小聲點,那是我弟,我親弟,我養着我樂意。”

“再說了,你不是也沒結婚呢嘛,剛好我陪你作伴。”

“鬼才要和你作伴。”

李錦華溫婉一笑,聽的裴楠楠直麼撇嘴,她瞪了李錦華一眼,這纔不在做聲,從菜籃子裏挑出土豆來準備削皮。

聞聲,李衛東搖搖頭,記憶已經融合了不少,足夠他了解很多東西。

他比誰都清楚,姐姐李錦華對他是真好。

李家父母本是城南機牀廠的職工,工人家庭生活還算富足,可惜,八十年代末期的下崗潮不無意外的席捲了這個溫馨的家庭。

李母工齡被買斷,只能選擇下海做些小買賣,奈何一次出攤,李母暈倒入院後查出了宮頸癌三期。

爲了給李母治病,李家借遍了親朋好友,奈何兵來如山倒,舉債了的李家最終沒有留下李母撒手人寰,就連李父也在打擊中一蹶不振,沒兩年就撒手人寰。

這個家全靠姐姐李錦華一人撐起來。

就算拿腳趾蓋想想李衛東也知道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家家在面對李母留下的債務要面對多大的壓力。

偏偏原主是個不省心的。

高中輟學的原主不說喫喝嫖賭五毒俱全,但也是叛逆的性子,打架鬥毆更是家常便飯。李錦華這個當姐的沒少給他擦屁股。

前幾日,原主一場架打的天翻地覆,若非是李錦華連夜登門,又是賠禮又是道歉,甚至還賠償了一大筆錢。

否則的話,他李衛東醒來的地方就不該是自己家裏的木板牀上,而是一步到位,直接享受起獨門獨棟的單間待遇。

“姐......”

李衛東張了張嘴,開口叫了一聲。

下一秒,簾子被掀開,露出李錦華緊張兮兮的臉,此刻,她束起了馬尾辮正拿着削皮刀削土豆,見到坐在牀上的李衛東頓時溫和笑道。

“酒醒了?”

“醒了,姐,讓你擔心了。”

李衛東點點頭,開口道。

聞聲,李錦華明顯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自家素來叛逆的弟弟竟然會這麼乖巧,她張了張嘴還沒開口,就響起了裴楠楠陰陽怪氣的聲音。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怎麼着?三瓶將軍牌,怎麼就沒喝死你?”

一抬頭,便見到裴楠楠正坐在小板凳上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忍不住擠兌了幾句,給閨蜜打抱不平。

若是換往日。

原主的脾氣一點就着,那是半點都受不得激的。

只是李衛東平靜的看了裴楠楠一眼,冷靜的開口問好。

“楠楠姐,你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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