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種檸條
“小謝，走，種檸條走！”喫飯早飯，王鄉長招呼着。
“哎！”謝霄放下碗筷，跟着王鄉長坐進了吉普車。
吉普車駛出院子，沿着石子公路一直向南。
不多時，吉普車在路邊停了下來。
謝霄下車一看，這不是那天陷住班車的地方嗎？只是路上的沙子被剷掉了，連旁邊挖的印記也剷平了。
不很寬的石子公路邊停放着幾輛摩托車，還有幾輛農用三輪車。公路兩側各有一二十人在幹活，幾個幹部來回喊叫着。
謝霄從車裏拿出一把鐵鍬，卻被王鄉長擋住了。
“讓他們幹去。你跟我到處看看，監督讓種好就行了。”
謝霄把鐵鍬放回車裏，卻沒敢說話。
種檸條，大學裏倒是學過，但沒親自種過，咋監督啊？
造林是林業站的主業。自己作爲林業幹事，還是林學院畢業的，給人說沒種過檸條？
王鄉長似乎看出了謝霄的心思，“呵呵”笑着，點了根菸，轉身往前走了。
謝霄小跑着跟了上去。王鄉長五十歲了，個頭不高，胖乎乎的，走路卻很快。他這個一米七八的大個有點跟不上趟，只能小跑着。
“老馮，你咋也來了？多歇緩幾天嘛！”王鄉長走到路邊一個五十多歲的乾瘦中年人跟前。
“也沒啥大毛病，就是胃不太舒服，沒事的。唉，這就是新分來的大學生吧？”中年人取下嘴裏的煙鍋。
“就是的，小謝，謝霄！林學院的高材生，學的就是造林治沙。小謝，這是馮支書，以後你就包抓他們硝大池村。”王鄉長笑着給兩人介紹。
“支書好！以後還請您多多指教。”謝霄對馮支書微微鞠躬。
“好好好，這娃，挺喜見人的。哎呀王鄉長，你知道我喜歡大學生，每次分來大學生都給我。可是，到現在我一個都沒抓住。”馮支書笑眯眯的看着謝霄，滿心的歡喜。
“你個老東西，人家那可是大學生，我也是能用幾天算幾天，你還想抓到手上？真是的……走，看看種檸條。”王鄉長指了指馮支書，大笑着轉身走了。
馮支書抽了一口煙鍋，緊走幾步跟了上去，邊走邊“嘿嘿”笑着。
謝霄也跟了上去，邊走邊左右看着。
公路兩側各有百十來米比較平緩，稀稀拉拉長着一些灌木，還有不少枯枝。再往遠就是連綿不斷的沙丘，一眼望不到頭。
他看清楚了，這些人用的是點播的方法種檸條。他們兩人一組，一個拿着鋤頭或是鐵鍬把沙子刨開，挖個小坑。另一人從小筐或是小包裏抓出一撮種子扔進小坑，再用腳把沙子輕輕覆上，然後繼續往前走。
謝霄大致看了看，株距半米左右，行距兩米左右。
“老郭，我看有點深啊！”王鄉長走到一個正在刨坑的漢子跟前。
這漢子黝黑黝黑的，看不出真實年齡。好像不很老，但絕對滄桑。
旁邊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挎個小筐，正往小坑裏扔種子。她抬頭看了一眼謝霄，隨即低下了頭，用腳覆着沙子。
“王鄉長，昨天剛下過雨，今天就幹了一指多厚，種淺了怕要吊死了。”漢子直起腰。
謝霄笑了。老鄉說話聽起來土，卻很恰當，讓人一下就明白了。檸條剛出苗，要是沒有墒情，根就扎不下去，吸不上水分，可不就吊死了嗎？
“老郭，你說的沒錯，要是再沒雨，要麼出不來，出來也吊死了。可是已經立秋幾天了，得讓儘快出來，不然不好過冬。估計最近還有雨，應該能行。要真沒雨，那也沒辦法。”王鄉長蹲下來刨着沙子。
“倒也是，那就種淺點，讓儘快出來。”漢子往坑裏填了點沙子。
“王鄉長，我覺得，是不是別太淺了？”謝霄也蹲下刨開沙子，查看墒情。
至少有二十公分的墒。不過他很清楚，這個意義並不大。要是再不下雨，幾天就蒸發的乾乾淨淨，所有的事情都白做了。
但要是下雨了，哪怕很小的雨，都會起很大的作用。
“小謝，大膽說，錯了也沒關係，又沒外人。”王鄉長鼓勵道。
“王鄉長，咱這蒸發量太大，種太淺了，可能不等出苗，水分就蒸發光了。而且早晚溫差大，要是種太淺，晚上溫度過低，種子恐怕也發不了芽。”謝霄分析道。
“嗯，還真是這個理。可是種深了，我怕出不來。這玩意固沙是個好東西，可幼苗難伺候的很，弄不好就出不來了。”王鄉長從姑娘的小筐裏抓了一把種子。
“檸條單株頂土能力很弱，但是簇生卻很強。可以適當加大播種量，把種子放在一起，讓它們一起往上頂，這樣也解決了吊死的問題。”謝霄也抓了半把種子看着。
大部分種子都是綠的，一看就是新種子。但也有個別種子發紅，甚至發黑，肯定是陳種子，發芽率比較低，甚至不能發芽了。
“嗯，到底是專業院校畢業的。老郭，就按你說的，適當種深點，多放點種子，一個坑坑放上半把。裏面多少摻了些陳種子，得多放點。”王鄉長把種子扔進坑裏。
姑娘趕緊過來，用腳把沙子覆上。
“老郭，這是你丫頭吧？考上大學了？”王鄉長看着姑娘。
“王鄉長也知道了？就是的，女兒爭氣，考上了。”漢子疼愛的看着姑娘，滿臉的自豪。
“鄉上就那麼幾個考大學的，我能不知道？錄取了嗎？”
“剛錄了，北方林學院。”姑娘抬起頭。
“啥？林學院？啥專業？”謝霄有些喫驚。
這丫頭考進了母校，可真是緣分。
“水土保持！”姑娘看着謝霄，似乎聽到了某種信息。
“你一個姑娘家的，咋選了這專業？”謝霄問。
他就是這個專業，主要就是水土保持和治沙。所以他的同學一半到了水利局，主要乾了水土保持，還有一半到了林業局，大部分幹了治沙。
“這不分數剛到嗎？其他專業我也沒啥興趣，就報了這個。”姑娘聲音不大，略有些羞澀。
“我學的就是這個專業，主要包括水土保持和治沙。你已經選了，說明你熱愛，將來再考研。”謝霄鼓勵道。
“謝謝學長！我還沒想那麼多，先把本科學完再說。”
“都是大學生，能說到一塊去。”王鄉長掏出煙給馮支書和老郭散發。
“我抽不慣那個。王鄉長，老郭的情況你也知道。自己苦點就苦點，咋都能將就。可是大學生沒法將就，所以你看……”馮支書看着王鄉長。
老郭和姑娘也都看着王鄉長，滿眼的期盼。
謝霄看着王鄉長，卻不敢說話。當初他上大學時，老家的鄉上給了不少救助，才讓自己安心的讀完大學。現在啥情況他並不清楚，想說話也不知道咋說。
他真心希望王鄉長能答應。沒錢的滋味太不好受了，尤其在大學，簡直難以言表！
“早就準備好了。老郭，寫個申請，村上蓋個章，給我拿上來。就是幹部不發工資，也得讓娃娃上大學！”王鄉長吐了一串菸圈。
“妍兒，快，謝謝王鄉長。”老郭拉着姑娘，朝王鄉長深深的鞠躬。
“老郭，沒啥謝的。要說謝，我得謝謝你，給咱鄉培養出了這麼優秀的人才。要是每個家裏，哪怕每個自然村都能出個大學生，我王福不升官都天理難容，哈哈哈……”王鄉長大笑着，轉身朝前走了。
謝霄歡喜的看了姑娘一眼，又跟滿心歡喜的馮支書對視了一眼，趕緊跟了上去。
幾個人在公路兩側轉了一圈，給每個人都做了交代。王鄉長爬上一座小沙丘，躺在沙丘上，翹起了二郎腿。
謝霄和馮支書也爬上沙丘，坐在王鄉長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