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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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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田禾道,

“唐仲林同志,時間非常緊急,你現在馬上回家收拾東西,十五分鐘之後在這裏集合,我們馬上就要出發!記住,收拾東西的時候,多拿一些用於前線作戰的物品,因爲我會向你的上級申請把你調到前線作戰部隊!”

“這麼急!”

唐仲林抿了抿嘴脣,小聲地說道,

“李主任,老郭同志,能不能多給一些時間,我妻子有七個月的身孕了,我想跟他告個別。”

老郭看了看李主任,李田禾輕輕點了點頭,隨後說道,

“給你三十……不,四十分鐘的時間,記住無論是遇見誰,只說你要去前線作戰部隊,任何人!包括你的妻子!”

“是!”

唐仲林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隨後便撒丫子向政治部跑去,唐仲林推開門,辦公室裏只有周萍慧一個人正伏案工作,懷孕七個月的周萍慧對待工作依舊是一絲不苟,見唐仲林站在門口,周萍慧一愣,問道,

“你怎麼在這,今天沒課?”

唐仲林滿臉笑意,走到周萍慧的面前,說道,

“萍慧,我馬上要離開這裏了,我向你告個別!”

“離開!”

周萍慧大喫一驚,挺着大肚子,喫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握住唐仲林的手,說道,

“仲林,你要去哪?”

唐仲林想起李田禾的話,隨即說道,

“我……我……上級已經批准了我的申請書,我馬上要回前線部隊中去了。”

周萍慧摸了摸唐仲林的臉,臉上盡是五味雜陳的表情,兩個人剛剛結婚不過一年多,孩子都還沒有出生,沒想到自己的愛人就要離開自己了,周萍慧眼眶泛紅,鼻子抽搐了幾下,小聲地說道,

“去哪裏,想你的時候我給你寫信。”

唐仲林心中也是萬分不捨,他很想告訴妻子實情,但是黨的紀律讓他不得不對妻子有所隱瞞,唐仲林也**周萍慧的臉,說道,

“目前還不知道,不過只要是打鬼子,黨讓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周萍慧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用手捂住嘴,背過身去低聲啜泣,唐仲林拉着萍慧的手,動情地說道,

“萍慧,不要難過,都是爲了國家,爲了能夠早日把鬼子趕出去,萍慧,你應該爲我高興。”

周萍慧轉過臉來,滿眼淚花,看得唐仲林十分不捨,周萍慧低頭看了看自己圓鼓的肚子,說道,

“孩子還有三個月就要出生了,你答應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孩子出生的時候……你能回來看看麼?”

唐仲林無法給周萍慧一個確切的答覆,他用手輕輕**周萍慧的肚子,小聲地說道,

“孩子生下來,如果是個男孩,就叫唐勝,如果是個女孩,就叫唐莉。

唐仲林微微抱住了周萍慧,隨即撒開手,不捨地說道,

“萍慧,再見。”

說罷,唐仲林一狠心,丟下萍慧,扭頭就要出門,突然周萍慧叫住唐仲林,

“等等!”

唐仲林轉過身來,只見周慧萍挪步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拿起一支黑色鋼筆,遞給唐仲林,眼含淚花,道,

“仲林,你答應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這支鋼筆留給你當作紀念。”

唐仲林小心的把鋼筆收好,一狠心,丟下週慧萍,轉身而去……

搖搖晃晃的大卡車裏,李田禾和司機坐在駕駛室裏,而唐仲林和老郭則是坐在敞篷的後箱中,八月份的陝北,天氣依舊悶熱,天空**無雲,一片湛藍,放眼望去,道路兩旁盡是溝渠山脈,唐仲林手裏把玩着唐伯林留下來的勃朗寧,一臉的悵然若失,老郭的臉上卻是有些不屑又惱怒的神情,他看着唐仲林說道,

“別把那個殺害我們同志的兇器在我眼前擺弄!”

唐仲林看着手裏的這把自己的親哥哥的配槍,嘴角喃喃道,

“老郭同志,我哥真的是漢奸麼……”

唐仲林的聲音不大,老郭卻如同一顆炸雷一般,在車上直接蹦了起來,瞪着眼睛,飛着唾沫,手裏的菸袋鍋子毫不留情地指着唐仲林,問道,

“唐仲林,你甚麼意思!唐伯林是貨真價實的大漢奸,日本人的走狗!無論是**還是國黨,他的手裏都沾滿了無數抗日誌士的鮮血!這件事是早已經被定性了的!你要爲唐伯林翻案麼!”

唐仲林一愣,他也沒有想到老郭對於這件事,在情緒上會如此激動,像是與唐伯林有着深仇大恨一般,唐仲林也不言語,悻悻地把槍收了起來,老郭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了,自顧自地坐了下來,吧嗒吧嗒地抽着旱菸,二人沉默許久,還是老郭先開口了,他冷冷地說道,

“我們現在的時間很緊張,唐伯林被暗殺已經過去三天了,而我們從陝北到達北平也需要三天,另外還要給你三天的時間來學習唐伯林的言談舉止,這就意味着在外界看來,唐伯林這個大漢奸至少有近十天的時間沒有露面,這會引起北平那些漢奸以及日本人懷疑的,所以你要儘快學習,這一路上,我都會來教你如何做唐伯林。”

“哦……”

唐仲林低低地應了一聲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老郭一邊抽着旱菸,一邊繼續說道,

“我先跟你說個大概,據青鳥對於唐伯林的描述,他以前在老軍閥的部隊裏服役,後來還幹過土匪,所以他身上有一股子匪氣,識字但不通文墨,爲人粗陋,性情魯莽,貪財好色,殘忍好殺,喜歡罵人,口頭禪是你孃的,你他孃的,你媽的,你他媽的,老子,老子斃了你,老子崩了你,老子活剮了你等等,諸如此類,他一天二十四小時槍不離身,喜歡逛窯子,喝花酒,喜歡抽菸,最喜歡抽的牌子是老刀牌,喜歡打麻將但是牌品不好,輸錢就掀桌子,以至於沒人湊合他……”

“這……這是唐伯林?”

唐仲林驚了,雖然他和唐伯林已經七八年沒有聯繫過,但是任他再怎麼想,也想不到與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親生哥哥,竟然會墮落到如此地步!在自己的印象裏,小時候的唐伯林雖然不好讀書,但是爲人義氣,仗義疏財,好打抱不平,喜歡看戲,戲臺上最崇拜的人是水滸裏的宋江,但老郭口中的這個人,這哪是唐伯林,這分明就是一個土匪,流氓,地痞,無賴!唐仲林扭頭看着老郭,問道,

“老郭同志,唐伯林他……他真的是如青鳥所說的這樣麼……老郭同志,您見過唐伯林真人麼……”

老郭微微點了點頭,說道,

“只見過一次,事實上,真實的唐伯林,遠比青鳥形容的更加可惡和可恨!”

唐仲林似乎提到了老郭的傷心事,只見老郭落寞地放下煙桿,扭過頭去,放目百里之外蒼茫的大山,說道,

“我和唐伯林只有一面之緣,但就是這一面之緣,卻足以讓我銘記終生,那天雨夜,唐伯林在巷子中槍殺了上海地下小組組長程先遣,程先遣同志是一名出色的地下工作者,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最敬重的同志,但是當時,我躲在巷子中,眼睜睜看着唐伯林對程先遣同志連開數槍,當街殞命,而我卻無能爲力……他用的,就是你身上的這把槍!”

唐仲林的手突然劇烈一震,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自心底湧了上來,自打唐仲林見到老郭,他就沒見老郭笑一下,對自己也是若即若離,好像是處處在防備着自己,這下唐仲林算是明白了,原來是自己的親哥哥,殺死了老郭最好的朋友和同志。唐伯林槍殺程先遣這件事情,唐仲林刻骨銘心,日僞爲了打擊**地下黨之精神,全國抗日之士氣,將這件事在報紙上大書特書,一夜之間,“唐伯林大漢奸”這六個字傳遍全中國,當時的唐仲林作爲營長,指揮老營山伏擊戰,在那場戰鬥中,唐仲林跟發了瘋一樣,衝在部隊的最前面,打死七八名鬼子之後,腹部連中兩彈,被緊急送到了後方醫院手術,最後唐仲林在鬼門關外轉了一圈被搶救回來了,再然後,便一直在後方療養直至擔任幹部培訓班的教導員,唐仲林也再沒有機會奔赴前線戰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正是因爲唐伯林的投敵,致使自己基本斷絕了軍旅生涯。

看得出,老郭的心裏滿是悲憤,但他畢竟從事地下工作多年,很快便把心緒調整了過來,老郭說道,

“唐仲林同志,我跟你說一下目前的形勢,時間緊急,我只能說一遍,唐伯林是受餘立羣的委託,到北平特務機關處指導工作,報紙上刊登的時間是爲期三個月,這個機關處沒有處長,只有一個副處長叫高聰德,所以級別上你是他們的領導,我們在北平有一位同志,叫何樺,擔任你警備隊長,此時他正一個人在北平苦苦支撐,唐伯林若是一直不出現,何樺同志隨時有可能暴露,我們早到一分,便能早一分解決他的危機!”

“何樺……何樺……”

唐仲林口中喃喃着這個名字,老郭繼續說道,

“何樺原來是我們打進上海特工總隊的內線,代號大鵬,任行動處行動一科三股股長,二人雖然同處一處,但是何樺級別較低,之前與唐伯林的關係並不深,唐伯林在前往北平之前,不知何故,突然提拔何樺爲自己的警衛隊隊長,北平郊外遭伏之時,車隊走到軍統伏擊圈,唐伯林執意下車抽菸休息,結果被軍統的殺手一槍正中心臟,軍統和日僞的槍戰引來周圍巡邏的日本兵,之後又被我們自北平撤出的地下黨同志撞見,在何樺的配合下,又將這十幾名日本兵全部消滅!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大鵬?青鳥?”

唐仲林疑惑地看着老郭,問道,

“剛纔李主任不是說上海特工總隊我們只打進去一名青鳥麼,怎麼又出來個大鵬,你們究竟還有多少事沒告訴我!我都同意加入組織了你們還是防着我!”

老郭一邊抽着旱菸,一邊看着唐仲林,冷冷地說道,

“地下諜報組織有着嚴格的紀律,你該知道的,我們會跟你說,但有些事情你不該知道的,希望你也不要讓我爲難!”

說罷老郭的腦袋撇向一邊,看也不看唐仲林,唐仲林有些上火了,他蹭得一聲站了起來,自高到低看着老郭,說道,

“我是你們的同志,不是你們的敵人,對待同志,你們還如此戒備!我……我不幹了!”

在唐仲林的心裏,最柔軟的那一塊地方,就是同志的信任,不因爲別的,只因爲他有個大漢奸哥哥,唐仲林非常在意別人懷疑他對組織,對黨的忠誠,這一層面上,唐仲林甚至都有些執狂,面對唐仲林的指責,老郭冷笑一聲,道,

“請便!”

唐仲林站在搖搖晃晃的後廂裏,面對冷若冰霜的老郭,他頹然地坐了下來,一言不發,頭也扭到了一邊,老郭冷笑兩聲,繼續說道,

“唐仲林同志,你也不用太過於緊張和害怕,還有一個好消息,據我們所知,包括高聰德在內,北平特務機關處的所有人,都沒有親眼見過唐伯林本人,因此只要你的扮相能與報紙上的唐伯林像個八九分,言談舉止也大差不大的情況下,基本不會被揭穿!”

老郭的這一席話,“害怕”兩個字分外刺耳,唐仲林心裏壓着火,問道,

“害怕……我害怕甚麼……你告訴我,我的任務是甚麼?”

“目前你沒有任務,或者說,唯一的任務便是儘量要與唐伯林合二爲一,儘快熟悉並模仿唐伯林的言談舉止,性格行爲,爭取在北平立足,你真正的考驗,會是在返回上海之後,那裏唐伯林的熟人極多,而你的終極考驗,是上海特工總隊主任餘立羣,他是一個極其狡猾陰險而毒辣的人,你不經意間暴露出來的,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紕漏,都會被他抓住!”

落日餘暉緩緩灑在蒼涼的陝北大地,金黃的天空中,一排排大雁自北向南緩緩飛過,唐仲林不禁想起滕王閣的那句名詩——“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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