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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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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對於全世界的人民而言,是命運多舛的一年,這一年納粹德國憑藉着鋼槍利炮在歐洲大陸橫掃一片,甚麼海上馬車伕,日不落帝國,世界第X號強國,都在德國人的槍口下瑟瑟發抖,歐洲大陸一片哀鴻遍野,這一年對於中國而言,同樣是風雨飄搖的一年,兇殘的日本人仍在華夏大地肆虐,楊靖宇,張自忠等抗日高級將領共襄國難,舉國垂哀,國內抗日之士氣達到了最低潮,不過對於國內抗日士氣打擊最爲沉重的,則是原國民黨的二號人物汪精衛在日本人的扶持之下,年初於南京成立僞國民政府,正式公開投敵,成爲中華民族第一大漢奸,同樣的,也是在這一年,著名喜劇動畫片《貓和老鼠》在美國上映了。

在中國的西北大地,陝甘寧邊區,勤勞,善良且貧窮的中國人,依舊對日寇進行着不屈不撓的抗爭,八月的陝北,隱去了她的荒涼與貧瘠,山溝縱橫,層層疊嶂的莊稼間,瀰漫着醉人的香氣——這是豐收的一年。此時在延安邊區政府的一處簡陋的土房子裏,傳出一陣陣高亢的讀書聲,破舊的門楣上掛着一塊破舊的木牌,上面用白色粉筆工整地寫着五個大字——幹部培訓班,班上坐着得,年紀有大有小,盡是穿着淡藍色軍服,仔細聽着教導員的講解,講臺上,站着一名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他也是穿着一樣的淡藍色軍服,只是乾淨整潔些,身材修長偏瘦,身姿挺拔,膚色棕黃,鼻直口闊,一對濃密的劍眉甚至威武,雙目堂亮有神,只見他右手捏着粉筆,左手端着一本舊書,慷鏘有力地念道,

“……我們不但要把一個政治上受壓迫,經濟上受剝削的中國,變成一個政治上自由和經濟上繁榮的中國,而且要把一個被舊文化統治因而愚昧落後的中國,變成一個被新文化統治因而文明先進的中國,一句話,我們要建立一個新中國!”

年輕的教導員放下舊書,對着講臺下的學員莊重地說道,

“同志們,今天我們不談戰術,學習政治,領袖曾經說過,軍事是流血的政治,政治只是不流血的戰爭,同志們,成熟的政治才能帶來成熟的軍事,剛纔我念的這句話,是領袖在一月份於陝甘寧邊區文化協會第一次代表大會上的演講內容摘要,題目是《新**主義的政治與新**主義的文化》。”

話音剛落,只聽“咣噹”一聲,本就是破舊不堪的木門被人硬生生撞開,只見一名約莫四十七八歲,穿着軍服,帶着眼鏡的幹部站在門口氣喘吁吁,顯然是遇到了甚麼特別緊急的事情跑過來的,講臺上的教導員對於擅闖課堂的行爲卻並不生氣,反而高興得眉毛都挑上了天,脫口而出,

“羅政委!”

羅政委並未與教導員說話,而是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對着臺下衆學員說道,

“同志們,今天的培訓到此結束,放假半天!唐仲林同志,你馬上跟我走!”

唐仲林聽到羅政委的話,臉上更是高興,幾步上前,雙手握住羅政委的手,喜悅地說道,

“政委,是不是上面已經同意我的申請,讓我去前線打仗了!”

羅政委推了推圓框眼鏡,沒有說話,只是含糊其辭地嗯嗯了兩聲,待學員走淨之後,羅政委拉着唐仲林的手就往外扯,邊扯邊說道,

“快跟我走!有位首長要見你,馬上!”

唐仲林是燕京大學的高材生,畢業後加入中國**並且參加了多次反圍剿的鬥爭,作戰中的唐仲林身先士卒,奮勇殺敵,表現非常優異,級別至營長,一年前在一次戰鬥中唐仲林身負重傷,被送到後方療養,在陝甘寧邊區,像是唐仲林這樣有文化,能打仗,會打仗的幹部都是香餑餑,因此傷勢稍好之後,唐仲林便擔任幹部培訓班的教導員,成了一名教書先生,這半年多的時間裏,唐仲林多次給上級寫信要求調回至前線作戰部隊,可每次都沒有回訊,此次羅政委突然來找他,唐仲林料定是上級已經批准了自己的請求,心裏頓時樂開了花,爲了證明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痊癒,唐仲林跑的比羅政委都快。

推開窯洞的大門,唐仲林滿心歡喜以爲能夠見到自己的老首長,但是坐在唐仲林面前的,卻是一位素不相識的人,此人也是穿着一席嶄新的淡藍色軍裝,天庭中正,骨相清瘦,眉毛清淡略顯短,下頜無肉緩有尖,山羊臉配着一撮稍有花白的山羊鬍附在下巴上,顯得氣質精誠,只是這一雙臥心眼不甚清亮,似乎在他那渾濁的眼眸裏,藏着許多的祕密。

只見這位首長起身與唐仲林握手,然後便是圍着不知所措的唐仲林轉了兩圈,嘴角輕輕一笑,口中喃喃道,

“不錯不錯,就是偏瘦,眉目也清秀些,還沒有鬍子,不過都不要緊……”

唐仲林瞅了一眼首長那一身新軍裝,頓時有些泄氣,扭頭看着身後剛剛進門,跑得氣喘吁吁的羅政委,問道,

“政委,這位首長該不是給我保媒拉縴的吧,您沒跟這位首長說,我剛剛結婚,個人生活問題就不用他操心啦……”

“唐仲林!不要胡說八道!這位是……”

羅政委似乎有些緊張,眼鏡後的那雙小眼睛悄悄地向首長方向撇去,不過首長卻並不在意,擺了擺手打斷了羅政委的話,一雙渾濁的眼睛看着唐仲林,嘴角突然一撇,笑道,

“唐仲林同志,你見到我似乎有些不太高興啊。”

唐仲林回答道,

“您又不是從前線部隊來的……看來我的申請書又石沉大海了……”

“哦?”

首長疑惑一聲,隨即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從前線來的?”

唐仲林微微一笑,嘴角輕輕上揚,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只聽他說道,

“第一,您的軍裝嶄新嶄新的,邊角還有褶子,顯然是不經常穿,這不是前線作戰部隊的風格,第二,您身邊沒有警衛員,級別嗎……第二,您的手上沒繭子,不是常年持槍的人,因此我猜您的工作,是搞後勤的……搞後勤……我可不去!”

羅政委急忙上前,扯了一把唐仲林的衣角,道,

“別胡說八道!這位首長不是搞後勤的!”

首長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頓時哈哈大笑,微微點了點頭,說道,

“我喜歡你的洞察力和判斷力,不過有一點你可說錯了,我可不是搞後勤的。”

說罷,首長扭頭對羅政委笑着說道,

“老羅,我到你這一趟可不容易,怎麼着也得請我抽支菸吧!”

羅政委趕緊從兜裏掏出一個手掌大的鐵盒,扒開裏面土煙,取出一支,遞給首長,首長把煙夾在手裏,看了看,突然滿臉都是佯做不滿意的神情,埋怨道,

“人家都說你是羅老摳,你真是摳,我都看見了你辦公桌上放着盒白馬,給誰的,哦,我來了,你就拿土煙招待我,你不夠意思啊!”

羅政委一愣,突然哈哈大笑,用手指着領導,說道,

“我說你啊老李,想支我出去你就明說,找甚麼藉口!放心吧,你們談你們的事兒,沒人打擾你們!”

說罷,羅政委轉身出了窯洞,把門帶好,羅政委剛剛出門,這位李姓的首長,臉上突然變了另外一種神情,方纔的戲謔玩笑陡然間消失不見,換而一副無比嚴肅的表情,這位李首長變臉速度之快,嚇了唐仲林一跳,只聽首長回過頭,說道,

“唐仲林同志,請坐,下面我跟你的談話,無論最後是甚麼結果,我都希望你嚴格保密,對外一個字都不能說!”

氣氛陡然間有些緊張起來,不明所以的唐仲林原本已經坐下了,聽見首長要求保密,唐仲林猛然站起,“啪”地一聲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大聲說道,

“請首長放心,我絕對保密!”

“坐下,坐下,不必拘束,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田禾,我的職務就不需要介紹了,目前從事滬寧方面的諜報工作,你可以叫我李主任,這次回到邊區,我主要是想跟你瞭解一下有關情況,時間很緊,我們要加快速度!”

“諜報工作?”

唐仲林大喫一驚,“諜報工作”這四個字,唐仲林在燕京大學讀書的時候曾經聽說過,但也只是淺嘗輒止,沒有深入研究,作爲一名衝鋒陷陣的軍人,這四個字對於唐仲林來講,太過於遙遠了。

李田禾卻沒有理會唐仲林的驚訝,他坐在唐仲林對面,並主動爲其倒了杯水,然後左手扶着桌子,繼續說道,

“你叫唐仲林,熱河人,燕京大學的高材生,畢業後便投入到爲民族獨立解放的抗日戰爭的鋼鐵洪流中去,打過很多硬仗,一年之前因負傷被調派後方休養至今,半年前與妻子周萍慧結婚,目前妻子已經懷孕七個月,這半年你向組織打了很多次報告,要求把你調到前線的作戰部隊中去。”

“是的!”

唐仲林眉峯似山,目光如炬,堅定地說道,

“我現在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我希望能夠回到前線,回到我的戰友身邊中去,不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我誓不罷休!望組織慎重考慮我的請求!”

“恩,”

李田禾微微點了點頭,面容依舊冷峻,只聽他緩緩地說道,

“你還有個哥哥,叫唐伯林,比你大五歲……”

“我沒有哥哥!”

出人意料的,唐仲林打斷了李田禾的話,只見唐仲林面色異常冷酷,怒皺着眉頭,說道,

“自從他成爲漢奸之後,我跟他已經恩斷義絕了,至少七八年沒有見面,也沒有通過信件,請組織考察我對黨的忠心!”

“不,仲林同志,你誤會了,我不是因爲你有個漢奸的哥哥,便質疑你,”

李田禾抿了抿嘴脣,微微嘆了口氣,然後輕輕說道,

“他死了。”

聽到這句話,唐仲林身軀微微一震,鼻尖微微有些酸楚,緊皺的眉頭釘在他堅毅的臉上,眼眶微微有些盪漾,不過這些細微的表情只在他的臉上停留了短短的幾秒鐘,隨即便恢復如常,只聽唐仲林一字一頓地說道,

“死得好!大漢奸人人得而誅之!”

唐仲林說完這句話,一抬頭,發現李田禾正正緊緊地盯着自己,那雙深邃的眼睛似乎要將唐仲林的心思看個透亮,李田禾從懷中掏出一方用手帕包裹起來的巴掌大小的東西,遞給唐仲林,說道,

“這是給你的。”

“這是甚麼?”

“你打開看看。”

唐仲林輕輕打開手帕,裏面是一把已經擁有很多磨損痕跡的七連發勃朗寧手槍,套筒處已經有了幾塊小面積的掉漆,握把上的棱線也磨得有些平了,整體顯得很是斑駁,唐仲林抬頭看着李田禾,低聲問道,

“這是?”

李田禾輕聲答道,

“這是你哥哥生前的配槍……你難道不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唐仲林雙手捧過這把透着斑駁的勃朗寧,面沉似水,眼睛裏卻隱隱有東西在流動,他抑制住情緒,冷冷說道,

“怎麼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大漢奸已經死了,我們多少好同志,都死在他的手裏!李主任,這把槍您代我交還給組織,我不要!”

李田禾輕輕搖了搖頭,拍了拍唐仲林的肩膀,說道,

“收下吧,人死如燈滅,功過是非自有後人評說,他畢竟是你親生兄長,血濃於水,當時事發緊急,倉促之下只取下了他的這把配槍,也算是他給你留的遺物。”

李田禾看着默然不語的唐仲林,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確實,唐伯林手裏有我們同志太多的血債,仲林同志,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希望用你在戰場上的表現,來洗刷你哥哥給你帶來的屈辱,這也是你爲甚麼一直希望組織把你調到前線的原因,我希望你能夠不受你哥哥的影響,堅定不渝地爲黨和人民做貢獻,關於唐伯林,你還知道些甚麼,你能跟我說說麼?”

李田禾說罷,把羅政委送給他的那支土煙含在嘴裏,掏出火柴點燃,窯洞裏的光線不甚明亮,李田禾嘴邊的那簇火光,時而明亮,時而暗淡,似乎也如李田禾一般,等待着唐仲林的訴說,唐仲林看着眼前的手槍,微微皺着眉頭,他着實是不想再回憶從前,滿臉微微透露出痛苦的神情,只聽他簡短地說道,

“小的時候,我哥……不,那個大漢奸從小不愛讀書,只喜歡舞槍弄棒,他16歲的時候就跑到湯玉麟的軍隊裏當了兵,當時東北比較亂,他也打了很多仗,一直升到了團長,那時候我在燕京大學唸書,我們之間還有聯繫,33年的時候,日本人進攻熱河,湯玉麟兵敗如山倒,他的部隊也被打散了,於是就佔山爲王,糾結老部下在老龍山當了土匪,那時候兵荒馬亂,通信不暢,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我們之間就沒了聯繫,連我娘走了他都沒回來,兩年之前,我在報紙上才知道,他不知道甚麼時候,投靠了日本人,成了大漢奸,並且殺害了我們許多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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