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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節 國難時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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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的時候,茫然無措的孟翔混在一羣難民裏來到了一個既不知道位置也不知道名字的村鎮。此時的孟翔,恐怕是他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刻,除了一條命以及這身衣服,甚麼都沒有。而最最令他心驚膽戰的,除了日本人帶來的死亡威脅以及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空後的惶恐茫然外,則是再度湧上心頭的孤獨感。孟翔根本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裏,他根本就舉目無親。這些逃離南京的難民好歹都有目的地,有親人可以投靠,再不濟身邊有幾個親戚同伴,而孟翔則是甚麼都沒有,他既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也不知道自己該做甚麼。這種孤獨的悵然感讓孟翔忍不住一陣心酸。自己以前去再遠的地方,都有一個家在等着自己,家裏一直都會有父母作爲自己的靠山。都說“人是船舶,家是港灣”,孟翔此時深深地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意義。有個家,就有個牽掛和歸宿,沒有了家,人就像在**大海里隨風漂泊的小船般喪失了方向。而眼下的孟翔,無疑就是一個失去了港灣的小船,一個斷了線的風箏。

幾個小時斷斷續續的奔跑下來,孟翔直感到兩腿痠軟不堪,自從不再上高中的體育課後,他已經好幾年沒有這麼疲於奔命地跑動過了,兩條腿猶如停頓很久的機器突然間又重新啓動並超負荷運轉,過度的疲憊和激烈運動產生的**酸讓兩腿幾乎要抽筋。孟翔拖着發軟的兩腿,茫然地打量着這個黯無燈火的村鎮,同時肚子也不爭氣地咕嚕嚕叫了起來。此時這個村鎮裏亮着不少篝火,那是部分難民在生火取暖或在做着簡陋的晚飯。飄來的大米飯清香讓孟翔的飢餓感愈發強烈,他真的很想過去伸手乞討,但骨子裏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偏偏讓他無法放下面子。孟翔感到自己此時真的就像一條喪家犬,狼狽而卑微。極度的辛酸感翻騰着湧上心頭,讓他忍不住潸然淚下:“爸!媽!你們在哪?我怎麼會到這個鬼地方了?”

眼下正是隆冬季節,剛纔的跑步讓孟翔渾身發熱,此時停下來後,渾身的汗水都蒸發了,更加凍得他臉色發青。孟翔雖然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學生,沒有任何野外生存的能力,但也知道他自己再不喫點東西或是烤烤火,等這一夜過後十有八九就要成爲凍斃在街頭的屍體了。實在受不了這種飢餓和寒冷的孟翔不得不打起前所未有的毅力去厚着臉皮,蹣跚着腳步走向不遠處一個巷子裏的一處篝火。

篝火邊,一個看不清容貌的男子正默默地坐着烤火,神色木然而專注地盯着燃燒的火焰。

孟翔膽怯地走上前,憋紅臉地開口道:“大哥,我能坐這裏嗎?”

男子輕輕地點了點頭。

孟翔急忙撲過去把已經凍僵的雙手靠近火焰,跳動的火苗總算給了他一點溫暖。

“兄弟,你有喫的嗎?”男子開口問道,聲音沙啞而疲憊。

孟翔下意識地摸遍了全身,他自己確實也餓壞了。當他的手碰到外衣口袋的時候,裏面響起了塑料紙特有的嘩啦啦聲音。孟翔心頭一喜地掏出來,這是和他一樣“現代化”的東西,謝天謝地還是喫的東西:一袋康師傅方便麪。除了這身衣服外,這袋方便麪是唯一能證明他來自現代的“珍貴證據”,也是孟翔此時唯一的身外之物。

“這是啥玩意?”男子奇怪地看着孟翔手裏的東西。

“方便麪。”孟翔回答道,環顧一下四周後感到有點可惜,“有火沒鍋,我們只能幹吃了。”

“方便麪?國外的東西?”男子搖搖頭,從身邊取出一個半球形的金屬物品,“我有鍋。”

孟翔瞪大眼,發現那竟然是一頂德式M35鋼盔。他這才注意到,身邊這個男子居然穿着破破爛爛的防德式軍服,並且還沾着不少血跡。“你...你是國軍?”孟翔難以置信地問道。藉着火光,孟翔看到這個男子其實很年輕,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上洋溢着軍人的特殊氣質。

男子點點頭,同時專心地忙着手裏的工作:“我是國軍第七十二軍第八十八師的。雨花臺被鬼子佔領後,我和幾十個兄弟撤到城外,陸陸續續又走散不少,跑到這裏來的只有我了。”他抬起頭望向孟翔,露出了一張劍眉虎目、剛毅精武的國字臉龐,“我姓趙,就叫我老趙吧!小哥貴姓?”

“我叫孟翔。”孟翔扯開包裝袋,將裏面的麪餅和作料包逐個放進老趙的鋼盔裏。

“哦,孟老弟。”老趙將身邊水壺裏的水倒進鋼盔裏,然後輕車熟路地架在篝火上烹煮,同時再三地打量着孟翔,顯得很感興趣地詢問道,“孟老弟,看你的穿着打扮,留洋回來的?”

孟翔愣了愣,然後順着老趙的話答道:“是的,我...我在南洋新加坡上學,老家在揚州。前幾天剛剛回國,在南京附近逗留了幾天,結果卻...”他知道自己的來歷說出來也沒人相信,而且很有可能被當成精神病人,還不如順口扯謊。孟翔知道自己的衣着確實像這個時代留洋回來的歸國華僑,但自己也不能說自己是從歐美留學的,因爲孟翔壓根就不會說流利的英語,還是說文化氛圍和中國比較接近的南洋地區纔像真的。

老趙顯得感同身受地嘆口氣道:“你們這些留洋學生,都是寶貝呀。可惜你回來得晚了,小鬼子已經打進來了。唉!對了,這個方便麪也是你從新加坡帶來的外國新發明的玩意吧?”

“嗯...是的。”

“好東西,才煮幾分鐘就這麼香了。”老趙嘖嘖誇獎着,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鋼盔從篝火上取下來,“來,孟老弟,你先喫吧,留點湯給我,我其實也餓壞了。”

老趙的厚道讓孟翔的心裏忍不住有一點感動,但飢腸轆轆的現狀讓他也沒心思去說客氣話。接過老趙遞過來的鋼盔和兩根用樹枝做成的筷子,孟翔狼吞虎嚥、風捲殘雲。一直視方便麪爲垃圾食品的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到這東西是如此美味。短短一分鐘,孟翔就把大半鋼盔的泡麪給一掃而空了,然後用前所未有的頑強毅力控制了自己繼續喫光的念頭。

老趙的喫相和孟翔一樣饕餮鯨吞,最後意猶未盡地把所有的麪湯也喝得精光。他長長地感嘆一聲:“餓這麼長時間,終於喫上一頓飽飯了。孟老弟,古人說‘一飯之恩,生同再造’,但是兄弟我現在身無分文,不過這個恩情我一定會回報的。”

肚子裏有了暖和的食物再加上烤着火,讓孟翔感到好受多了,他笑了笑:“老趙你別這麼說,我們都是落難之人嘛,理應互相幫助的。正所謂‘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一袋方便麪能認識你這個朋友,真是太值了。”

“文化人就是文化人,說話真好聽。”老趙笑了笑道,“孟老弟,你接下來有甚麼打算嗎?你是揚州人?唉,鬼子佔領南京後,揚州也危在旦夕了。”他臉上的笑意消失了,搖了搖頭。

“整個中國都危在旦夕了。”孟翔喃喃道,他望向老趙,“老趙,你覺得日本鬼子怎麼樣?”

老趙的臉上浮出苦澀之色:“厲害,非常厲害。小日本已經今非昔比呀!他們無論是陸軍還是海軍,都遠遠超過我們。飛機、大炮、坦克、重機槍、航空母艦...甚麼都有,無論是上海還是南京,日軍飛機鋪天蓋地扔炸彈,他們的炮羣更加是雨點般地朝我們頭上傾瀉炮彈,還有他們的艦炮,一個齊射就能讓我們上百個弟兄霎那間灰飛煙滅。另外,他們單兵的戰鬥能力也非常強悍,不但射擊精度極高,而且根本不怕死,非常擅長和我們拼刺刀。我們八十八師是國軍的精銳,但在實戰中起碼也要兩三個士兵才能在肉搏中打得過一個日本兵。多少好兄弟啊,剛剛上戰場就在鬼子大炮飛機的狂轟濫炸中粉身碎骨...唉!”他的嘆息聲裏充滿了作爲軍人的那種無可奈何的悲傷和一絲痛徹心扉的蒼涼。

孟翔默默地聽着,他當然知道此時中國和日本的巨大差距,也許是這個話題太過沉重了,老趙打住話頭並捂住臉。孟翔看到他的眼裏隱隱有淚光在閃爍,應該是想起了那些曾並肩作戰但卻死在戰場上的戰友們了。孟翔想了想,問道:“老趙,你以後有甚麼打算?”

老趙抹把臉:“當然是找部隊歸建了。鬼子再難打,咱們這些軍人還是要繼續打下去的。不然,難不成讓老百姓去打鬼子?”

孟翔的心裏湧起了一絲尊敬,老趙顯然是個很單純的國軍老兵,也許他的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但身爲軍人就應當保家衛國的道理他還是非常堅定的。雖然老趙在談起日軍戰鬥力的時候確實有一種隱隱的心悸,但他並沒有嚇倒,而是準備去尋找部隊歸建並繼續戰鬥。這種精神確實很了不起了,也大大地增加了孟翔對他的好感。“老趙,你準備去哪裏找部隊歸建?”

“我也不知道。南京城破的時候,我們已經找不到我們的軍座孫元良了,各部隊完全是各自爲戰、一片混亂,建制完全沒有了。我打算接下來向西走,國軍的部隊應該在蘇中或皖南地區進行收攏,往西應該能碰到部隊。”老趙說着,又問道,“孟老弟,你呢?有甚麼打算?”

孟翔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如果...”他猶豫一下後道,“如果能找到國軍,我也願意加入國軍爲國而戰。”

老趙笑了,露出一口和他黑乎乎臉色呈鮮明對比的雪白牙齒:“有志氣。孟老弟你是海外留學生歸國,又識文斷字,肯定是年輕有爲。如果加入了國軍,你應該能當個參謀甚麼的。”

孟翔苦笑,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甚麼海外歸國留學生完全是編出來的鬼話,雖然暫時可以騙人,但肚子裏畢竟沒甚麼實在東西,早晚會露陷。“老趙...”他正要說話時,遠處的夜幕裏突然間毫無預兆地響起幾聲清脆的槍聲,這讓孟翔頓時渾身一激靈。

周圍基本上都圍着篝火睡着的難民們紛紛驚惶起來。老趙的臉上也變得非常緊張,他鯉魚打挺般跳起來,並用鋼盔三下五除二地拍滅了篝火:“小心是鬼子!鬼子的主力已經佔領了南京,但是派出了很多小股部隊向南京附近地區進行搜索和試探性突擊,我們要是碰到了,那就是一個死字,絕不能被他們發現。”

孟翔的心頭也頓時高度緊張起來:“老趙,我們怎麼辦?”

“快走!”老趙把身邊的98K步槍甩到背上,拉起孟翔向與槍聲相反的地方急匆匆跑去。

順着蘇南地區的平原麥田,孟翔和老趙氣喘吁吁地在夜幕裏拼命奔跑。老趙確實是個很講義氣的人,一路上孟翔好幾次累得跑不動時都是老趙拼命拉着他繼續跑的。陸續狂奔了三四十里路,兩人來到了又一個不知名字不知位置的村莊。老趙本來還要繼續跑的,但孟翔已經徹底癱倒在地上了:“老趙...我真的跑不動了...”回想起來,孟翔已經不記得自己甚麼時候進行過如此可以用喪心病狂來形容的高強度體力運動了,短短一天內靠着雙腿跑了幾十公里的路,剛剛這段路程已經榨乾了他好不容易恢復起來的體力。都說人在最後關頭時會爆發出潛力,但孟翔的潛力明顯已經徹底耗盡了。

老趙煩惱地看了看這個黑燈瞎火的小村莊,家家戶戶都已經熄燈關門,只有幾條狗在不時地狂吠着。老趙又看了看一灘爛泥般的孟翔,然後走向最近的一戶人家,輕輕地敲打着門。足足敲了十幾分鍾後,黑漆漆的院子裏才響起了一個很不情願並且很小心的聲音:“誰呀?”

老趙壓低聲音道:“老鄉,我是國軍士兵。我剛剛從南京撤退到這裏,但和部隊失散了,想在你家這裏休息半晚上,天亮就走。”

院門吱呀地打開了一個縫,露出一張普通莊稼漢的臉,兩眼警惕地看了看外面,然後打開門道:“兩位請進吧。”

“謝謝老哥了。”老趙感激地致謝,然後扶起兩腿已經邁不動的孟翔進了這戶熱心人的家裏。藉着戶主點起的一盞蠟燭,孟翔看見這是一個普通的農家。除了男主人外,從內屋裏又走出了一名年輕的婦女和兩個少不更事的小孩子,看上去是個四口之家。兩個小孩子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孟翔和老趙,那名年輕的女子則很惶恐地問自己的丈夫:“當家的,這兩位是...”

“是從南京撤過來的國軍,快去,把鍋裏的粥熱一熱。”

“哦,知道了。”女主人連忙快步跑到廚房裏。老趙和孟翔感激地道:“多謝了,老哥。”

男主人善意地擺擺手:“沒甚麼。你們國軍在前線打鬼子,還不是爲了能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繼續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這些是我們應該做的。”他又用很期切的眼神望向老趙,“這位國軍大哥,前線究竟怎麼樣了?鬼子會到我們這裏來嗎?”

老趙面帶愧色地道:“老哥,實不相瞞,鬼子已經佔領了上海和南京,前線國軍都垮了。鬼子肯定也會到你們這裏來的,這只是早晚的問題。我勸你們趕緊全家搬走吧!不然的話...”

男主人顯得有點失望地嘆口氣道:“我們只是一些本本分分的小老百姓,只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真沒想到,這日本鬼子會打到我們這裏來。搬家,說得容易哪,人當然可以搬走,但是家裏的財產、祖屋、田地能搬走嗎?再說了,搬到哪裏去?我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搬到別人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去,我們又該怎麼生活呢?唉!誰願意拖兒帶女、背井離鄉啊!”

孟翔急忙站起身來,誠懇地道:“大哥,你們千萬不能心存僥倖呀!日本鬼子就是畜生,他們到哪裏都會**擄掠、殺人如麻,這些畜生對老百姓也照樣下得去手!現在的南京城內,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被殘殺。你們一定要抓緊時間搬走呀!千萬千萬不要對日本鬼子心存幻想!”他說得很真切,因爲他實在不忍心這麼善良的一家人被那些披着人皮的野獸所殘害。

男主人猶豫了一下:“那...我們還是天亮的時候再準備準備吧。”

說話間,女主人已經把兩大碗熱騰騰的稀飯端了上來,另外端上來的還有一盤乾肉鹹菜。男主人顯得很不好意思地道:“我們這裏是平常人家,二位不要嫌棄呀!”

“哪裏哪裏,大哥真是太客氣了。”老趙和孟翔都感動不已。飢腸轆轆的兩人風捲殘雲,迅速把端上來的飯菜給一掃而空。

喫過飯後,男主人安排孟翔和老趙休息。原本男主人想把他們夫妻的牀讓給孟翔和老趙的,但孟翔和老趙都堅決不肯。畢竟兩人已經受人家的熱情招待了,再占人家的牀鋪就真的很說不過去了,況且人家一張牀可是睡一家四口的。推讓了半晌後,男主人讓妻子找出一牀舊被子,在後院子裏一間堆放稻草雜物的屋子裏的稻草堆裏放上舊被子,讓孟翔和老趙休息。

這間屋子其實不僅僅是雜物間,還是牛棚。孟翔剛剛走進去便看見一隻體型健壯的水牛正臥在草堆裏懶洋洋地咀嚼着乾草。睡在鬆軟乾燥的稻草上,蓋着打滿補丁的舊被子,並且還和一個渾身汗臭的大男人擠在一起,甚至還聞着牛糞的氣味,這恐怕是孟翔這輩子從來沒有享受過的簡陋條件了,出門在外哪怕是最爛的旅館的條件也比這個好幾十倍,但孟翔自然不會挑剔。作爲一個有着良心和基本社會道德的青年,這戶人家的善良樸素讓他非常地感動,再加上自己的身體已經疲憊至極,因此即便躺在稻草上也讓孟翔由衷地感到十分舒適。至於老趙,更加是露出了一個快活的神情。躺下去後,老趙愜意地伸個懶腰:“孟老弟,趕緊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們還要繼續趕路呢。如果這戶人家要搬走,我們肯定還要幫幫人家忙的。”

孟翔嗯了一下,極度的疲憊讓他感到眼皮已經重得睜不開了。自己怎麼來到這個時空的,以後何去何從,這些問題暫時放在一邊,先好好休息纔有精力規劃自己的道路。把被子蓋到身上後,感到了舒適和溫暖的孟翔也伸了個舒服的懶腰。

但兩人閉上眼沒幾分鐘,外面便響了一陣突如其來的嘈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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