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菜
等到了洗塵宴當天,還不見姜瓊月差丫鬟送銀子過來,劉婆子終於坐不住了。
“怎麼回事?小姜氏那邊還沒動靜?”
丫鬟也急道。
“沒有啊,別說月臨朝華看不見人影,就連一些粗使丫鬟也都繞着咱們大廚房走呢。”
劉婆子恨恨地一拍菜板。
“好啊,這是鐵了心要給我劉婆子一個下馬威啊。”
丫鬟又問。
“今日來這洗塵宴的主子可是不少,聽說還有老夫人孃家那邊的姐姐,要是丟了臉老夫人絕對是要怪罪的,是不是先從月例中出,之後再跟老夫人告那小姜氏一狀!”
那些月例早就被她用來還高利貸了,哪裏還有?
劉婆子眼睛轉了個圈,心裏冒出個主意。
“就是怪罪也輪不到咱們頭上,依我說就這麼辦...”
聽劉婆子說完,廚房裏的下人都是面面相覷。
“這...能行嗎?”
劉婆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我要讓你們親眼看着小姜氏新官上任這三把火,是怎麼燒到自己身上的!”
同樣笑不出來的還有今日一早就盛裝打扮的魏氏。
也不知道是哪個沒有眼力見的,把請帖送到了她孃家兩個嫡姐的手上。
她本是庶出,未出嫁的時候就經常被二人磋磨。
如今雖然兒子當了侯爺,可這兩個女人說起話來陰陽怪氣,一早上都沒給魏氏好臉,叫她好生憋屈。
姜瓊月來在正堂,正好看見魏氏喫癟,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她今日穿了一套煙霞流雲般的輕絹紋裳,外罩了一件暗花細絲錦衣,身上的一抹明紅醉人,卻又偏偏濃淺迴轉透着些煙雨朦朧的隱約。
整個人時而款款淡淡,時而明明灩灩,款步間彷彿籠在煙雲之後,動人心絃。
換了平時,魏氏肯定要在衆人面前演一出婆媳情深的戲碼的,今日卻被噁心得沒了心情,拿兒媳甩臉子。
“客人都已經到了,你這個當主母的姍姍來遲,真是好沒規矩。”
姜瓊月不同她計較,心說更沒規矩的還在後面呢。
於是微微欠了欠身,恭敬道。
“廚房來報飯菜已經準備妥當,請婆母同各位夫人入席。”
宴席主要分成了兩部分,宗親當中的族老和長輩都在前院,而後院則竟是些夫人小姐。
衆人分席落座之後,以魏氏一聲“開席”,拉開今日洗塵宴的序幕。
後廚的劉婆子一聽前院招呼傳菜,可算等着了。
將一溜蓋着笸籮的盤子遞給那些傳菜的丫鬟。
等前廳衆人揭開蓋布,看到光滑如鏡的白玉盤子當中,就躺着兩個乾巴扁瘦的窩窩頭時,都瞪圓了雙眼。
“這,這是甚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啊,今天侯爺洗塵,就給大家喫窩頭?這是窮瘋了吧。”
“誰說不是呢,乞丐都不喫這個。”
“一股子餿味快拿走!噁心死我了!”
魏氏臉色也不好,推開那放到了眼前的窩頭問姜瓊月。
“這是怎麼回事?”
姜瓊月心裏明鏡一般,卻不在這時候說破。
“府裏許久沒有大擺宴宴,興許是廚房一時緊張上錯了,婆母姑且再等等看後面。”
後面的菜看了保管你想死的心都有。
魏氏也只能如此,擰着眉坐回。
可是隨着第二道,第三道菜品被端上飯桌。
素炒白菜幫子、醃鹹菜、麩子拌粗糠...
好不容易有道肘子,還是發了黴的。
知道的這是侯府請客喫飯,不知道還以爲誰家用泔水餵豬呢。
如果說之前賓客都抱着看熱鬧的心態,到這時才真的是被惹火了。
“真是,豈有此理!”
魏氏的嫡姐沈夫人第一個站起身來。
“既然侯府無心招待,那我們也沒必要再待下去了,四妹妹咱們走!”
滿座賓客怨聲載道,一個接着一個起身,想必此時前院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魏氏兩眼冒火瞪向姜瓊月。
“洗塵宴是你親自準備,如今弄成這樣,我警告你,今日之事要是傳出去,我就讓全兒一紙休書,將你這賤婦趕回姜家去!”
她當然要離開侯府,但不是眼下,不是被休。
“婆母息怒。”
姜瓊月不急不忙站起身。
“也請諸位稍安勿躁,聽我一言!”
與其平時一慣的輕軟順從不同,姜瓊月這高聲一呼,嗓音明媚中透着一股子豁亮。
魏氏的兩個嫡姐不屑一顧。
“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還有甚麼可說的。”
“事實如何,審了才知道。”
姜瓊月眼神示意朝華去把廚房的劉婆子提來,而後對衆人道。
“今日瓊月斗膽,當着各位夫人的面提審家奴,若當真是瓊月的過錯,即刻交出對牌和管家權,無論修書一封還是淨身出戶都毫無怨言,倘若是其中有人故意陷害,也請各位宗親夫人,給瓊月做主。”
她這話一出,魏氏心裏有些打鼓。
這劉婆子之前是魏氏的人,明裏暗裏沒少幫着做中飽私囊的勾當。
所以她平時在府上做些欺壓下人,喫受回扣的事時,魏氏也睜一眼閉一眼。
這要是被姜瓊月當面抖出來,自己這張老臉...
正當魏氏想對姜瓊月說家醜不可外揚,低調處理就是之時,劉婆子已經被帶進了飯堂。
她一進門就嚎啕大哭。
“哎呀我滴個天呀,可真是活不下去了啊!老夫人,老夫人...”
一邊哭還一邊撲向魏氏。
“老夫人可要給老奴做主啊!”
朝華向來行事潑辣,又看不慣她吵鬧,一腳踹在其膝蓋後彎處,劉婆子當即摔了個狗喫屎,趴在地上起不來身。
“朝華,不得無禮。”
姜瓊月朝劉婆子走近兩步,居高臨下道。
“堂下可是負責廚房一應事務的劉媽媽?”
劉婆子正眼都不看姜瓊月。
“是又怎麼樣?”
“洗塵宴的菜品你可曾親自確認過,爲何端上來的竟是些剩飯餿菜?”
劉婆子白眼一翻。
“定菜式,觀菜品可都是主母應該做的,老奴豈敢越俎代庖。”
“放肆!”
姜瓊月聲音陡然嚴厲起來。
“看在你爲侯府操勞半生的份上,我平時多敬你三分,今日當着婆母和諸位夫人的面還敢口出狂言,攀咬主母,就不怕我請出家法,將你掃地出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