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沐雪往事
江南沐家依水而居，歷代祖先憑藉造船、海運等商業手段使沐家不斷壯大，所以到了沐雪爺爺的爺爺這一代沐家金庫已經可以與國庫相抗衡，君上爲了遏制沐家，同時也是爲了拉攏沐家，便把自己的女兒嫁到了沐家，因此沐家從此與皇家有了不可理清的關係，但是到了今上，卻開始着手打壓沐家，不知不覺間就把沐家的權利給架空了。
沐家族長們聚集在一起討論這件事情，若是再不有所行動那沐家用不了多久就會消失了，討論來討論去還是覺得聯姻這個方法最好不過了，可是，選誰去呢？
“哎，要不就讓沐雪去吧。”
一位族長提議道。
沐雪作爲沐家嫡女，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處事又最冷靜穩妥自然是最好的人選，其他族長們一致同意。
正如沐家族長所說，沐雪不愧是最冷靜的沐家女子。
當得知這個消息時，她正在後院逗自己的那隻通身雪白的會說話的鸚鵡，丫鬟闖進來告訴她這個消息時，沐雪喂鳥的手頓都沒頓一下，連眉眼都沒有抬一下，好像沒有聽到一樣。
逗夠了鸚鵡，沐雪理了理衣角，才緩緩吩咐道：“好久沒去夫人那裏了，走，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去見見。”
南華院。
走過蜿蜒的長廊，推開沐家夫人的房門，沐雪不由皺了眉，用衣袖掩了掩口鼻，庸俗的脂粉味兒混着濃濃的薰香味兒，嗆得她難受。
“夫人。”沐雪進去之後也不行禮，只是淡淡的叫了一聲。正廳端坐的女人化着精緻的妝，穿着曳地的百花長裙，保養得當的手正撥弄着手邊的花，見到沐雪不行禮也不說甚麼，彷彿早已習慣了。
她揮了揮手便有丫鬟送了茶上來，輕聲道：“坐下嚐嚐吧，今春剛到的龍井。”
沐雪只是微微抿了抿，算是給足了她面子：“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族長的決定。族裏這些年的情況你也知道，若是主上動怒，沐氏一族將不復存在，你是長女，應該承擔起責任。”
沐夫人說完便一直盯着沐雪的眼睛，可惜的是沐雪始終低垂着眉眼，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婦人不由嘆了口氣道：“沐雪，你難道還記着你母親嗎？其實……”
沐雪終於不再低頭看着手中的茶杯，她抬眸看向夫人，一雙漆黑的眸子仿若寒冰，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美婦人不由渾身一顫。
“夫人就這麼急着把我送走嗎？”沐雪冷冰冰的說道。
沐夫人端茶的手一抖。
沐雪接着說：“不過你放心，族長的命令沐雪一定會聽從的，畢竟我還是沐家的人，沐家的存亡也關係到我這個女兒的存亡。我今天身體不適，就先回去了。”
美婦人還想多說甚麼最終還是長嘆一聲，道：“罷了，你回去好好準備嫁衣吧。”
沐雪也不再和她客套，起身便離開了。
這個家，她是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自從母親離開，父親續絃再娶，她已經心灰意冷了，抬頭望了一眼天空，輕嘆一聲：“這個家已經烏煙瘴氣了……”
雙手不由自主覆上雙眼，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一行清淚悄然滑落：“母親，阿雪好想你……”
出嫁那天是說不出的風光，皇家娶親，這可不是常見的事情，認識的、不認識的人擠滿了整個屋子。
閨房裏的沐雪一身火紅的暗花雲錦宮裝，曳地火紅繡金線雙層廣綾大袖衫，從裙角起蔓延着不知名的精緻花藤，散到裙子各個角落。鳳冠霞帔，芊芊玉指塗了紅色的蔻丹，朱脣丹鳳眼，鏡子裏的她精緻的像下凡的仙女。況且這樣精緻的人兒一直溫和的笑着對每一個人，衆人見未來的太子妃是這般和藹可親的妙人兒，本來還擔心是位不好相處的主兒，這下看來沐家是有救了。
一旁的小妹妹看着她不由羨慕的說：“大姐，你真漂亮啊。”
沐雪輕輕笑了笑，攏了攏耳邊散落的髮絲，漂亮又有何用？想要守護的人已經不在了……
迎親的隊伍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等到沐雪出來的時候鞭炮聲、敲鼓聲都響了起來，沐雪看了眼已經老去的父親，可能這個家裏只有他是自己掛念的人了吧。
忍住眼底的淚水，她毫不留戀地轉身上了轎子，隨即又退了回來，側身傾耳在沐家夫人的耳邊輕聲說了句甚麼， 在別人眼裏這估計是母女離別前的不捨。可是，只有沐夫人一個人知道沐雪到底是有多麼恨自己，等她抬頭回過神的時候迎親的隊伍早已遠去，只有沐雪剛剛是話還飄在耳邊……
“夫人從丫鬟到當家主母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沒關係，我會親手毀掉它。”
沐夫人愣在原地，再想辯白幾句，可回過神來時沐雪已經進了花轎，從此，便是太子妃與沐夫人的尊卑之別了。
雖說嫁給太子在別人的眼裏是一件值得高興地事情，可是在沐雪眼裏並不是，一面都沒有見過的男人就要成爲她的夫君了，想想就有點頭疼。
轎子的晃動慢了下來，一旁的丫鬟說前面迎親的隊伍停下來了，接着轎子外面傳來一陣嘈雜，過了一會兒便有一個清越的男聲在她簾外響起：“臣韓澈見過太子妃，罪臣無意驚擾太子妃鑾駕，還請太子妃允許臣護送您。”
隔着簾子沐雪覺得這個人應該是挺死板無聊的一個人，不就是不小心遇見了嗎？有甚麼好請罪的，不過既然人家想要護送自己還能說甚麼：“允了。”
簾外的韓澈起身，白衣飄飄，一身銀白甲冑在陽光下映得那張英氣的臉更加棱角分明。
這是兩人的初遇，也是兩個人今後不解之緣的開始。
話說兩人再次見面已經是一年以後的事情了。
太子生辰，衆人前來賀喜，韓澈韓將軍也在列。
沐雪敲着手中的團扇：“我的衣服準備好了嗎？”
沐雪的貼身丫鬟會意：“都已經按照您的要求準備好了，太子妃。”
今天是太子生辰自然是太子府一年中最最重要的日子，就連皇上也提前派人送來了賀禮，並傳話說今晚還有家宴。
沐雪覺得好歹也是名義上的夫妻，總應該送點賀禮，可是思來想去總覺得送個物品有點單薄，自己的舞蹈還不錯，不如就跳一支自己拿手的舞蹈助興吧。
太子宴席，熱鬧非凡，只有韓澈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兀自喝酒。
這也是，韓澈周身散發的戾氣總是讓人不敢向前，但只有一個人例外——國師大人。
國師端着酒杯搖搖晃晃的來到韓澈身邊：“不是我說你啊，你怎麼總是這麼無趣呢？別人都在討好太子只有你坐在這裏喝酒，有個甚麼勁嗎？”
說罷搖了搖頭：“也只有我不嫌棄你嘍……”
韓澈無奈地看了眼已經半醉的國師，繼續低頭喝自己的酒。
酒宴的**就是沐雪的舞蹈。
音樂響起的一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靜靜地看着中央的人。
沐雪一身天青色的輕紗裙，舞動的瞬間就像是飄渺的煙霧，渺茫虛幻，腳腕和手腕佩戴的純銀鈴鐺隨着她的每一個動作發出清脆的聲響，纖細白皙的手腕好似攀附青天的藤蔓不斷生長，舞蹈完美的與音樂融合在一起，堪稱完美。
在場的衆人都被沐雪的這一支舞深深吸引住了目光，這裏面也包括低頭喝酒的韓澈……
韓澈本來是在專心喝酒的，但是不知舞曲音樂實在是太動聽，還是四周太安靜，總之我們的韓將軍不由自主就停止了喝酒，只此一眼，沐雪的每一個動作就這樣記在了他的心中。
再次見面是韓澈手握重兵攻城之際。
隔着千軍萬馬，沐雪怎麼也想不到韓澈會舉着九王爺的旗號來攻打京都。
軍隊前方的韓澈並沒有穿甲冑而是隻穿了一襲白衫，風吹衣角，墨髮翻飛，那張俊美的臉上居然帶着深深的殺意。
城樓上太子緊緊地握着沐雪的手，手心全是汗：“不要……離開我……”
沐雪側目看了眼身旁懦弱的太子，不由嘆了口氣。
太子懦弱，九王爺舉兵也並無理由，國家不能交給一個毫無頭腦的人，但是，她是太子妃，不論事情怎樣發展她只能選擇站在太子身旁，於是反手握住太子的手：“殿下放心，沐雪一定誓死追隨您。”
也許這只是沐雪無意的舉動，但是落在城下韓澈的眼中就變了樣兒。都甚麼時候了這兩個人還有閒工夫耳語！
還有那個女人！
心底的怒氣再也壓制不住，韓澈伸手一把奪過身邊侍衛手中的弓箭，“嘭”地一聲朝那個女人射去，卻在最後時刻不由得心軟，箭一偏，射在沐雪身後的牆上。
“攻城！”
身後的百萬大軍如脫繮的野馬一湧而上……
水堇青從桌子底下踢了踢睡着的泠溪，示意她人家美女講完了，你這也該醒醒了。
泠溪伸着懶腰，打着哈欠，踱步到沐雪面前：“所以說，你是因爲韓澈？”
窗外的天不知不覺已經開始泛白，天快亮了，泠溪不由自主地又打了個哈欠，一夜未眠啊，實在是太困了。
沐雪看着泠溪，那雙美麗的眸子閃過一絲哀怨：“算是因爲他吧……”
水堇青看看窗外，捅了捅泠溪：“先不要聊了，天快亮了……沐雪你打算怎麼辦？”
泠溪已經困得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了，她隨手一揮：“沐雪小姐，就先委屈您到我這裏面來湊合一段時間吧。”
說着衝沐雪晃了晃手中的白瓷瓶，沐雪沒有開口拒絕，看來是同意了。泠溪唸了聲咒語，一眨眼剛剛還在面前的沐雪已經消失不見了。
泠溪收起瓷瓶，困頓的喃喃說道：“你要是沒事兒的話你就回去睡覺吧，我就不收留你啦，哈……好睏……”
水堇青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給自己又倒了杯茶：“沐雪的事情你就不要摻和了吧，事情涉及前朝糾紛，你何必爲了一個不認識的人……”
水堇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泠溪給打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這麼一個熱心腸的人。”
水堇青也不再勸她：“也是，反正你不管闖了怎樣的禍都有‘那個人’爲你收拾殘局。”
水堇青明顯地感覺到了身邊人的低氣壓，果然，泠溪不動聲色地吐出一個字，“滾！”
水堇青不由納悶了，泠溪平時一個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姑娘，只有在提到那個人的時候她纔會動怒。
走到門口的水堇青好像又想起甚麼轉頭道：“對了，明天我要去趟江南唐家，可能會去一段時間，沐雪的事情你能管就管，管不了就去找你師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