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樊樓的飯食，我雖花了數不盡的銀錢，卻從不曾入口。

今兒偏要將所有珍饈叫個遍兒，蘇清淺看着滿桌山珍海味，微不可察皺了眉。

立刻被穆涵光捕捉，像每個深愛妻子的丈夫，他快步離去，爲他的愛妻尋覓可口飯食。

我等不及香兒佈菜，用筷子挑了個珍珠蟹粉包咬了一下。

鮮嫩可口的湯汁滾了滿嘴。

我拿眼睛去瞧拘謹到不知如何是好的蘇清淺，面上浮一層淺薄的歉意。

『讓姐姐見笑了，我嘴饞，一直想喫這兒的蟹粉包，奈何四哥哥說多喫易胖，所以每次花了不少銀錢，到了卻沒得入口，都被他裝進食盒提了去，到今兒總算是託姐姐的福，得嘗美味。』

似是被說到甚麼痛處，蘇清淺起身，悽悽切切朝地上落下雙膝。

用力咬下櫻脣，可憐巴巴抽泣着。

我連忙示意香兒去扶，香兒置若罔聞，只管爲我佈菜。

我也沒那好心性和她拉扯，只好由她跪着。

『都是清淺的錯，還望郡主殿下體諒，不要錯怪穆哥哥』

『穆哥哥他是……他是喜歡郡主殿下的』

『他說要娶清淺爲妻的那些話不過是些酒後玩笑』

『清淺出身卑賤，怎敢妄想嫁進侯府』

『只願郡主殿下慈悲，允清淺陪在穆哥哥身邊，便是爲奴爲婢，清淺也是願意的，望郡主垂憐』

蘇清淺的身子伏下去，那根冰玉白的花簪便再次衝進我的視線。

直撞的我眼睛生疼，恨不得立時拔去，摔成齏粉。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氣甚麼……

氣穆涵光從我這誆騙了去，轉手贈予他心上人，他明知那玉簪子於我而言意義非凡。

他偏要這樣做，到了這般光景下，他還默許她簪着，來晃我的眼。

不對……

我不是氣這個，我已經不在乎穆涵光這狗玩意兒，所以他的一舉一動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場戲。

我曾做過一陣他掌心裏的猴，爲何他就耍不得？！

我真正在氣的是那送簪子的人。

氣他的薄情寡義，氣他的見異思遷，氣他曾經那麼多毫無保留的偏愛。

有別於我娘，卻同樣能將我的心瞬間填滿的好。

……現在全給了旁人。

我心胸狹隘，我不想失去，失去了我就心心念念想毀了它。

我在蜜罐裏泡着長大，人人都不吝於用世間最美好的詞彙，去描摹我的容色，去闡述我的才華，連同一向被我視爲包袱的身份地位，也是京都萬千閨閣女兒無可比擬的尊崇。

可那異域女子的出現打破了所有，頃刻將我比得豔俗至極。

穆凌越毫不猶豫的轉頭她向，連一絲喘息之機都不曾給我。

……狗東西。

我更恨我自己的貪得無厭，兩個都想要，最後握住的註定是泡沫浮影。

就像門外站定的人，用他長久的靜默給了門內兩個弱女子一個足以切齒的結局。

說實話，有那麼一瞬，我甚至期待穆涵光能像過去那般對我。

破門而入，張口數落我的仗勢欺人，把他心上人擁入懷中，讓她感受一個男兒的胸膛到底可以硬氣到何種程度。

可他沒有，他只是躲在門外，不發一言。

好像不由我們兩個中的任何一個發聲，他可以就那麼靜默的站到天荒地老。

蘇清淺原本滿含希冀的眸子也暗下去，無比愛憐的去摸小腹，終還有一個念想留給她。

而我又有甚麼呢？

我，一無所有……